第648节

    就在这时，他看见斜前方被木板和杂草簇拥着的一扇玻璃窗后，有道身影在灯光的映照下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本地男子，肤色深棕，眼眸偏褐，头发显黑，嘴唇较厚。

    卢米安见过他，他是狩猎向导，负责带派洛斯港等地方过来的绅士和小姐们进入丛林，寻找猎物。

    卢米安对他的印象是，脸上总挂着讨好的笑容，别人不管说什么都回答是是是，从来不因为受到绅士小姐们的责罚而生气。

    看到卢米安，这位狩猎向导嘴角咧开，露出了一个充满残忍意味的笑容。

    他猛地推开了窗户，然后将另外一只手抬了起来，那握着一把双管猎枪。

    “去死吧，北大陆狗！”

    那狩猎向导一边骂着，一边用双管猎枪瞄准卢米安，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大量的铅子以锥形散开，笼罩了对应的区域。

    而卢米安在狩猎向导瞄准的同时，就侧身扑了出去，接续翻滚，来到了另外一侧的街边。

    映入他眼帘的是原本还算安静的牛羊和马匹。

    此时，这些动物的眼睛仿佛都有点充血。

    卢米安单手一撑，跳了起来，在吁哞咩的高亢叫声和狩猎向导再次的瞄准里，跳到了通往第二层的楼梯中段。

    “啊”的惨叫声骤然爆发，又戛然而止。

    二楼的房门被打开了，出现在卢米安眼前的是一个浑身溅满鲜红血液的年轻人，他手里提着一把巨大的、还在滴落血液的斧头，身后躺着一具肩颈位置已血肉模糊，伤口深入胸间的半百老头尸体。

    在蒂扎莫镇已转悠了好几天的卢米安对这两个人都不陌生。

    倒在地上，眼睛圆睁的是蒂扎莫镇的皮革工匠，他会收购绅士小姐、镇内猎人们带回来又不想自身处理的野兽皮毛，加工贩卖。

    提着斧头的是他的长子，跟着他学习硝化、鞣制等制革手艺，是个乖巧听话的年轻人，而他的父亲也不是那种会打会骂的老派工匠。

    这是蒂扎莫镇人的特点，温驯，平和，没有激烈的情绪表达。

    而现在，皮革工匠的长子似乎刚劈死了他的父亲。

    那年轻人看见卢米安后，眼神里满溢出嗜血的笑意。

    他大喊一声，提着斧头就劈向了卢米安，另外一侧的狩猎向导开始往双管猎枪内装填新的铅弹。

    卢米安的身体骤然虚化，和自己的影子融为一体，消失在了台阶侧面的黑暗中。

    “阴影转化”！

    利用这个能力往警察总局方向潜行了几秒，卢米安突然听见有人在惊恐地求饶。

    他脱离了阴影，变回了人类，看见瑞雅正用箭矢瞄准咖啡馆老板布尼亚，但迟迟没有松手放箭。

    就在这时，对面那栋房屋的顶部，覆盖了多层的干草内，一条足有水桶粗的巨蚺钻了出来，倒垂往下。

    它睁着冰冷的眼睛，张开了满是腥臭的嘴巴，鳞片上的花纹仿佛在膨胀。

    这一次，卢米安没有躲避。

    面对试图吞掉自己的巨蚺，他眼眸变暗地往上挥出了拳头。

    腾得一下，炽白的火焰从他的拳面处燃起，一直覆盖了整条小臂。

    砰！

    卢米安的拳头轰入了那条巨蚺的嘴巴，轰开了血色的肉块，轰进了上颚里面。

    在完成吞食人类这个动作前，巨蚺冰冷的眼睛一下失去了神采，身体惯性下落，却被卢米安轻松跳开，收回了拳头。

    咣当！

    这巨蚺重重砸在了地面，布满滑腻鳞片的身体从内到外腾起了炽白的火焰。

    “弱点侦察”！

    卢米安走向了瑞雅，看见这位巡查队队员也在看着自己，表情警惕，眼神疑惑，没有第一时间就发动攻击。

    她……卢米安心中一动，笑了起来：

    “看来你还保持着清醒。”

    瑞雅边防备着布尼亚，边观察了路易.贝里一阵，犹豫着道：

    “你说，清醒？”

    “对。”卢米安指了下用痛恨眼神望向自己的布尼亚，“他刚才是不是试图袭击你，甚至想强奸你？”

    “是的。”瑞雅没有问“你怎么知道”，直接开口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卢米安笑了笑：

    “也许，我们又进入了梦中，但这一次，不再只有我们。”

    他从瑞雅明显还保持着清醒的状况初步判定：

    最近一段时间在“西索”那栋房屋内入睡并进过特殊梦境也许是保持清醒的原因！

    这需要找到加缪来做进一步的确认。

    听到路易.贝里的回答，瑞雅脑海内霍然闪过了一个名词。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突然听见了“当，当，当”三声钟响。

    钟声回荡在整个蒂扎莫镇，就像在召集这里的人们。

    瑞雅侧耳听了一下，表情微变道：

    “是教堂的钟声！”

    教堂，圣西恩教堂？卢米安一下想到了身有异常之处的卡利神甫，望着瑞雅道：

    “我们过去看看。”

    “好。”瑞雅毫不犹豫地做出回答。

    她不再用箭矢指着布尼亚这位咖啡馆老板，跟随卢米安跑向和此地只隔了一个警察总局的圣西恩教堂。

    布尼亚表情变幻连连，时而充满渴望，时而带着痛恨，但又因恐惧没敢追上去动手。

    卢米安和瑞雅奔跑速度极快，只是几秒的工夫，就越过警察总局，来到了圣西恩教堂前面那个小广场上。

    卡利神甫已站在教堂的门口。

    可他身上穿的不再是白底金线的“永恒烈阳”教会神职人员长袍，换了一套深黑繁复的袍子。

    这位肤色深棕，眼窝凹陷，轮廓较硬，黑发很短的神甫望着空荡荡的小广场，望着刚赶到这边的卢米安和瑞雅，捧着圣典，表情疯狂地高声喊道：

    “我宣布，梦节正式开始！

    “在梦节期间，没有任何禁忌，没有任何约束，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为所欲为，包括伤害，也包括杀戮。

    “狂欢吧，释放全部的情绪和欲望吧，所有人！”

    第一百七十七章 更大的麻烦

    听完卡利神甫的高喊，瑞雅直接抬起猎弓，用缠绕着银白电光的箭矢瞄准了这位套着深黑繁复长袍的神职人员。

    和刚才面对咖啡馆老板布尼亚时不同，现在的她眼中愤怒更加明显，不含一丝一毫的犹豫。

    神甫这是在渎神，是在叛教！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出现在了瑞雅猎弓的前方，挡住了那根箭矢。

    “你……”瑞雅侧头望向路易.贝里，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阻止自己。

    卢米安平稳如常地说道：

    “再看看。”

    两人对话间，卡利神甫露出肆意张扬的笑容，转过身体，抱着那本圣典，一步步走回了圣西恩教堂。

    教堂最上方的金色球顶和外墙表面的雕像、装饰，在绯红月光的照耀下，竟显出了几分黯淡。

    等到卡利神甫的身影消失在了教堂敞开的大门处，瑞雅表情微沉地看着卢米安道：

    “为什么？”

    卢米安笑了笑：

    “发现这里疑似梦境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伴随着他的话语，蒂扎莫镇和周围种植园内，有惨叫之声和尖利的喊声响起，回荡于黑暗的夜空下。

    “什么问题？”瑞雅追问道。

    卢米安不答反问：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我们正在参加‘梦节’。

    “这种情况下，你攻击卡利神甫要是成功，等到‘梦节’收尾，所有人苏醒，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等瑞雅回答，卢米安重新露出笑容，自顾自说道：

    “如果射穿了他的手臂，他醒来之后，应该会觉得对应位置幻痛，像是罹患了关节炎，并伴随肌肉的撕裂；

    “要是你一锤砸在他的头上，将他敲晕过去，等回到了现实，他大概率会头痛，眩晕，神经抽搐。

    “如果你强奸了他，导致他怀孕，等他醒来，他多半会恶心、反酸、腹胀，感觉肚子里可能有个胎儿；

    “要是你将他绑起来，不断地电击他，用火烧他，现实世界里，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被怨魂幽影附身，总是受到拘束，浑身麻痹或疼痛？”

    瑞雅冷静听着，顾不得质疑卡利神甫为什么会怀孕，越听越是心惊。

    因为路易.贝里描述的这些梦醒后的症状，和巡查队搜集到的蒂扎莫镇群体性癔症的各种表现基本吻合！

    卢米安侧过脑袋，看了眼瑞雅，微笑提出了问题：

    “要是你刚才一箭射死了卡利神甫，等到梦境退去，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会直接死掉？不……”瑞雅自我否定了起来。

    蒂扎莫镇并没有出现过一夜之后有许多人梦中猝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