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节
陌生的,安稳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满足快乐的情绪。他在人生中极少体验到的。 日头不知什么时候又升起来了。 一宿就这样过去了。 …… 前线捷报频传。 华渚一路势如破竹,离外仙界已经只剩下百里云道。 今日在浮云的一役,他大胜,甚至俘虏了好几个仙将,其中有一个,便是当今仙帝的亲侄子禄日仙君,华渚在前线生擒了他。 也是他,几十年前曾来过妖界,想骗降他们,被沈长离亲手剜了心。 一只巨大的白隼落在了营帐前,收了羽翅,将爪子抓住的已经不省人事的男人扔在了地上,迅速有几个妖兵上前,用捆仙锁把他捆得严严实实。 随着一阵光芒,白隼化成了一个神采飞扬的英俊青年。 他吩咐手下,将这十个仙将押送回了妖界,带给陛下。 沈长离接到通报时,正是一个雾雨朦朦的清晨。 水镜对面,是身着铠甲的华渚。 他比从前瘦了些,但是很有精神,相当意气风发。 华渚说:“陛下,前线一切顺利。” “仙界明显想用外仙界做防线。”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那里那些的叛徒的安危,想必九重霄上的贵人,是完全不会在意的。” “还有就是。” 华渚从乾坤袋中拿出了那一柄寒玉。 “此玉……果然有反应。” 离九重霄越近,寒玉上衔着的光芒便会越盛。 白姑娘应是就在九重霄之上。 透过水镜,沈长离静静看着那一根玉簪。 他凝着那一点微芒,久久不做声。 “陛下,下一步如何办?是否要继续往前推进?”华渚问。 若是要继续,之后真的要打上外仙界了。 那儿至少住着上万妖民。 其实华渚也不愿意同类相残,之前是为了剿灭叛徒,统一版图。可是,如今外仙界上妖民已繁衍了下一代了,与仙界开战,要他跨着手无寸铁,几乎没有反抗能力的同胞尸体攻上去,他心中很不适。 沈长离说:“暂时不动。” “你在此驻扎。” “等他们来人谈判。” 华渚眼睛一亮,心情也随之一松:“是。” 陛下性情从来说一不二,也没有臣子会傻到想去违拗他的命令。 若是他下令继续进军,他也只能照办。 “那这玉簪我便先收起来了。”他看向那光芒大盛的玉簪,想收回袖内,笑着说,“不然,怕哪日在前线不小心遇上白姑娘了呢。” 若是不小心把她伤了,他怕自己赔不起。 那位姑娘也真是难寻且狡诈。 他想起自己从前在妖界遇到她,但是就那样被骗了过去。让她在眼皮底下这样跑掉了。 沈长离看他动作:“放在给你的乾坤袋里。” 华渚方才回神,想起这簪子是他们定情信物,定然不可能给他贴身带着。 他忙又把簪子放回了乾坤袋中,好生保管着。 …… 只堪堪过了十日。 年关还未过。便有仙界使者来了,要谈交换俘虏的事情。 比沈长离料想的要早一些。 看来,禄日毕竟还是仙帝唯一的侄子,地位非同一般。 仙界使节带来了琳琅满目的贺礼,都是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一张长几甚至放不下。 沈长离并未多看。 甚至连他们投其所好,下了血本,给出的上古湛卢秘剑都未曾多看一眼。 他确实没多少物欲,也不好享乐。 仙使是第一次见这一位传奇的妖皇。 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看着并不残暴,反而是个冷致清俊的青年,气质内敛。 甚至带着有几分病容,可是随着那双漂亮的从高处望向他,他有种被看穿的恐惧。 他身上有种,因为常年身居高位养出的轻而易举的威严,不需要多浩大的声势,便能让他自然地感受到。 仙使又有些信了,他确实是那位传闻中的龙皇陛下。 见到礼物和条件都无法触动他。 仙使有些失望,感觉这一趟肩负的任务可能要完不成了。 禄日他们是必须保下来的。 这是给他的死命令,只要还有一口气,甚至还有一具尸体都得给带回仙界去,不能死在这里。 沈长离垂目,读完了那一封仙界来的青笺。 仙界愿以外仙界的叛徒五千,加天地灵宝,来换一个禄日和暂时休战三月。 外仙界那些苟延残喘的妖兽,都是曾背叛过沈长离的妖民。 沈长离微微一笑,问使者:“你们就这般容易把仙民交给下界?” 使者自然没有把那些妖物当做仙民过,只是如今他自然不好当着沈长离说这话。 “妖皇陛下,莫非不想手刃叛徒?”他说,“仙界,也并不喜欢叛民。” 他笑着说:“朕倒并非有多憎恨叛徒。” 他也确实不在意旁人背叛他。 因为他谁也不信,谁背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沈长离只信奉绝对的武力和强权,用武力逼迫或者用利益诱之,他自小驾驭这样的招数轻车熟路,也一路靠着这两样走到了现今。 仙使聊着聊着,聊得实在是太不顺,额上都开始冒出汗珠了。 妖皇显然对这些提议都不感兴趣,也没有退兵的意思。 仙使开始有些着急了。 直到沈长离抬眸,视线不经意扫过长几时,忽然顿住了。 他视线停在了长几末端,摆放着的一坛不起眼的桃花酿上。 那是仙使在仙后收藏中挑选礼品时,随手拿来的一坛子酒。 仙使不知这坛子酒有什么特别,可以让妖皇陛下露出这种神情。 “这是谁酿的?”沈长离问。 他语气很漠然,但是一双浅色的眸,死死落在那一坛子酒上,丝毫未曾挪开。 他心腹已经上前,将那一坛子酒搬了过来。 仙使努力回忆:“此酒是仙后在蟠桃宴收到的贺礼。” “谁酿的?” 他重复了一遍。 手指贴在了封泥上,随着他灵力蔓过,已将这一坛酒,从头到尾搜了一遍。 感受到那一缕微弱的熟悉的气息时,他手指竟然松开了,指间灵力完全涣散了下来。有一瞬,他甚至感受到了几分迷茫的张皇。 “是,是新任的司木神女所酿。”那使者被他语气吓了一跳,迅速回想起来了。 仙界送来的珍宝都是上品。 他完全没想到,一大堆礼物中,他唯独看中了那一坛不起眼的桃酿。 “叫她来和我谈。”他说。 语气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使者完全没想到他提出这种提案,他张口结舌,为难地说:“这……神女马上即将在昇阳台举行继任仪式,事务繁忙,怕是无暇下界。” 他觉得这妖皇果然和传闻中的一般喜怒无常,难以揣摩。 “况且…在九重霄,司木司命这一类文官,从不参与战事,这在仙界是素来的规矩。” 要司木神女过来和他谈判战事,实在是太荒唐了。 男人指节扣着桌面,微微一笑:“那就没得谈了。” 规矩,不就是用来坏掉的? 否则如何看得出诚意? 他尚且带着病容,语气却不容置喙,极为强硬,没有给任何商量余地。 一旁他的心腹侍从高扬已经上前:“这就是我们的意思。” “陛下累了,仙使请回吧。” “还有这些礼物,也都请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