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节
他体内魔气已经遏制住了。 翌日,得知沈长离要带沈青溯上九重霄后。 清霄觉得他终于彻底疯了,自己也要疯了:“你要独自去九重霄,甚至还要带溯溯,你怎么敢的?” 沈长离压根没回答。 清霄只觉得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太强势了,沈长离要做的事情,绝不会因为别人说什么而改变半分。 沈青溯和他都用化颜丹变化了模样。 沈青溯倒是不怕,反而显得很是快活,他很有一套对付清霄的手腕,很快把他哄的团团转,清霄又气又担心又难过,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扭头直接走了。 两人轻车简行,什么护卫都没带,去往蓬莱,不周山,取道天堑。 沈青溯第一次出这样的远门,一路显然很是兴奋。 终于抵达天堑时,他显然已经极为疲惫了,但是就是撑着不愿意睡着。 看到天堑通道上还残留着当年灼霜的留下剑气,他从云车车厢外往外看,兴奋到双眼发亮,更不愿睡了。 沈长离没做声,只是伸手,在儿子肩上按了按,过了会儿,他便昏昏睡着了。 男人抱起儿子,方才重新走入了那一道如云似雾的云梯中。 他左手拿着剑,右手抱着儿子,凌厉的剑气破开了过道上的魑魅魍魉。 他的一身剑术依旧还在。 带着没有修为,且是半妖之身的沈青溯,他只能走天堑。 天堑一次只能容许一人通过,沈青溯年幼,又与他有血缘关系,因此,姑且没被算作是另一人。 魑魅之后,便是黄泉冥鬼。 云梯越往上,越陡峭,赤色的彼岸花连绵开放在峭壁上。 他护住孩子,单手持剑,左手被捻碎过的指骨,因为长时间握剑,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他用绷带绑住了自己左手,没做声,只是继续往前开路。 过了约莫十二时辰,又十二时辰。 天堑终于到了尽头。 看到了一点狭长幽微的亮光。 门口今日当值的是两个底层仙兵。 因着最近和妖界打仗,调走了许多仙兵,自然没人管这一次只能走一人的天堑。 “你是剑修?”其中一个瞧着浓雾中走出了一个人影,揉了揉眼,瞧见他模样,方才醒来。 这浓雾中走出的年轻男人一身青衣,乌发及肩,瞧着斯斯文文的,身形竹子一样颀长,他左手持着一柄乌沉的破剑,竟似没有开刃,上头却已经被鲜血染透了,不知到底是谁的血。 不知多少小鬼死在了他剑下。 “嗯。”男人寡言,只应了一声。 “这?”那仙兵方才看清,男人右手抱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孩子睡着很沉,额心点着一点朱砂,五官轮廓和他竟然很相似。 “这是你……”那·仙兵结结巴巴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带孩子飞升上来的。 男人正在用无尘河水濯剑,一道淅淅沥沥的血水从他左手流淌了下来。 “是我儿子。”他重新抱起了孩子,目光柔和了下来。 “我们来寻他阿娘的。” 第82章 窗外风疏雨骤,亮起一点星子。 九郁比他体温要高,抱她时动作也要温柔许多。 两人挨得很近。 他身体却忽然遽然一颤,在白茸贴近时,原本拥住她的双手竟然下意识用力,白茸完全没有提防,被他这般一搡,差点从床榻上跌落。 她云鬓微散,一双桃花眼微湿,亮如星子,胸口起伏着,湿润的唇微微咬住,茫然地看向他。 像是猝然从九重霄跌入了十八重地府。 他乌黑的鬓角已经被汗水润湿,清秀的脸甚至浮现出了几分扭曲,死死盯着自己,再开口时,他嗓音都是哑的,笑得比哭还要难看:“是我不正常……” 他从前毫无经验,唯二的回忆都是如此惨痛狰狞的记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他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 和她在一起了,却也无法拥有她。 和她那个男人比起来,是不是像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白茸已经明白了过来。 她微微合上了衣,坐直了身,手指抚摸着他的眉眼:“不必介怀。” “这些事情,顺其自然便好。”她说,“我愿与你在一起,也并非为了这些事情。” 九重霄上的仙人原本便寡欲,于他们而言,情与欲是分开的,情反而更接近人世间的单纯的爱。 来九重霄之后,不知是因为心境变化了,又或许是受到了周边环境影响。心如止水,太上忘情,这些从前求而不得的境界,倒像是开始隐约触碰到边界了。 九郁睫毛一颤。 他不懂,她为何会包容他到这一步。 是因为同情,还是怜悯? 他没合上衣,低着头,急切地来寻她的唇,咬住她唇时更加用力,几乎把她咬痛。 她纤秀的眉下意识皱起,却没有回避,双手轻轻抚在他的背上。 她在他面前从来是宽容的,柔软的,像是一片不见情绪,深不见底的海。 火烛跃动,昨夜风疏雨骤,如今隐约可以听到蛙鸣,这里更像是一片宁和世外桃源,与清冷的九重霄格格不入。 子时过后,白茸已经完全睡了过去。 两人从前在云溪村中时候便有过同宿的经历,只是那时两人都还是少年少女,隔着一扇拉门。 女人肤光如雪,白嫩的脖颈上,却留着一道淡红的吻痕,仔细一看,吻痕之中,有两处细细的孔洞,那是蛇牙注入毒液之后留下的痕迹。 他在她身边呆呆坐了许久,直到坐到浑身发凉。 腾蛇的毒液有催眠作用,也有安神之效。 白茸睡得很深,很沉,之前那段下界的经历于她而言显然也不是多么美好的回忆,如今,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 九郁替她把那一床薄薄的被子掖好,又将她乌黑的发丝理顺放好,一如从前在凡间时照顾她的模样,做的十分精细,不厌其烦。 他又亲了亲她的耳朵,手指抚过他毒牙留下的痕迹。方才终于披了一件衣裳起身。 如今已经是月上柳梢头的时候。 九郁走了一程,顺着环绕外仙界的河流走出去。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星河的光亮越发明亮,几只仙萤围绕着河流飞舞着,这一条河道据说是弱水的同根,名唤仙途。 仙途不知发源在何处,却能自下而上倒流,来自下界,却倒流入九重天。 九郁寻到那一颗槐树位置,从袖中拿出玉盒,掐诀。 镜子似的河面水波流转,旋即凝结成了一面巨大的水晶。 透过那一扇水镜,对面出现了一个白衣男人。 他盘腿坐于蒲团之上,面前摆着三炷袅娜轻香。 九郁从袖中拿出了那个汉白玉盒子,盒中蛊虫已经消失了一只。 男人颔首微笑:“不错。” 九郁冷冷道:“你已经再三和我保证过,这蛊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损害。” 灵机仙人笑道:“自然不会。雪蠹蛊无色无味,消失之后没有任何痕迹,你大可放心。在诛魔之后,她什么都不会记得,纵然有残存记忆,也不过以为是南柯一梦而已。” “如今战况焦灼,妖龙野心极大,如若不用这法子,之后怕还有无穷无尽的祸端。况且,你身负不得不报的血海血仇,这些只是你该做的事情罢了。不必为此介怀。”男子嗓音轻缓,宽慰他。 九郁垂下头,他死死抿着唇,收起了玉盒,又问:“那剑现在在何处?你们可否有线索?” “况且……你们确定,那剑能除去魔头?”他抿一双眼死凝着那男人。 灵机说:“自然可以。” “此剑是用他的护心所制,加之伏魔阵法,他纵然修为再高,也不可能抵御。” “他本有剑鬼之后,身怀剑骨,是难得一见的修炼奇才,可惜了。”男人叹息道,“身怀剑骨却不走正途,终究只会落得如此下场。” 过满则盈。 如今已经成了大煞,为了维护三界道气平衡,不得不除。 龙皇在众妖心中地位极高,意义非凡,他陨落了,这一场纷争便也可以结束了。 他双手一翻,那一株绛色莲花竟然徐徐绽放,露出了其中一柄霜白色的长剑:“剑已在此。” 或许因为经历了经年风霜,原本浅色的剑鞘已经开始有些褪色。 男人手指一点,那柄剑从剑鞘中抽出。 九郁呼吸一滞。 长剑剑身修长,剑鐔古朴大气,在月色下流淌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淡银,它静静悬浮在空中,白袍男人也未曾伸手触摸。 “这剑你们是从哪里找来的?” 灵机笑着说:“一切都是机缘巧合。” “三月前,一个姓沈的小剑修意外闯入了几百年前青岚宗的旧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