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节
他灵力强大,楚挽璃借助外力,至多可以在他梦中停留一炷香的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一半了。 “你喜欢白茸也没关系,等过段时日,她的身躯就是我的了,到时候,我用她的身体来陪夫君,好不好?”她语气放得天真,恶意却不加掩饰。 他睁了眼,狭长的眼看向她:“你在魔界,并非在三界之外,若是想再死一次,神魂俱灭,尽可以试试。” 语气很平静。 他没有半点悔意,对于几百年前杀了她这件事情。 他甚至可以再杀她一次。 楚挽璃骤然仰天大笑起来。 他那样冷心冷性一个男人,从小到大,从他刚来青岚宗的时候就是如此,全部的感情都只给了一个人,只有那个人,才可以得到他宝贵的感情波动。他经常给她写信,准备礼物,后来订婚了,更是毫不遮掩,被师兄弟打趣他在家的小妻子时,他那样内敛保守的性情,却从没有阻拦过。 即使他失忆了,没有情丝了,也是这样。 即使他失忆了,与她成婚,想要诓骗她替白茸去死的时候,他也不愿意让她碰一根手指,还想给谁立贞节牌坊? 她这一生有过许多裙下之臣,可是,直到现在,沈长离依旧是她心中一团最浓重的阴影,让她一提起便能恨到眼睛滴血。 楚挽璃说:“哥哥,都这样了,你不会还在做梦,期待你还能和白茸在一起吧?” 他冰冷的眼终于望向她。 楚挽璃越说越兴奋,他那样的眼神,简直让她双颊晕红:“我好心提醒一下,哥哥,你和她压根就不是一类人,命中无缘,注定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逆天而行,非要强求,只会适得其反,弄得两人都遍体鳞伤。” 沈长离毫不犹豫扼住了她的脖颈,扼上这具身体纤细的脖颈。 沈长离确实和从前不一样了,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的面容,和当年青州的负雪剑仙,气质甚至样貌都有了不小的变化。只是她依旧喜欢,喜欢到想撕碎他,也想在他脚下臣服。她就喜欢他和清俊守礼的外表完全不一样,骨子里的狂悖无端和肆意妄为。 “逆天而行?”他唇弯了一下,眸底毫无笑意,“谁说的?你的天理说的?” 他和白茸在一起,便是天理不容? 他从小便只信自己,天理不容,就把天理翻了。 楚挽璃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就在这时,心音低呵了一声:“走。” 入梦之法断绝了。 这个梦境到此结束。 这是这段时间,他第一次,这般清晰地看到她。 沈长离睁了眼。 九年了。 几乎每一日,他都是这般过来的。 在清寂无人的大殿中,日复一日。 琅嬛镜放在他的卧榻边,男人苍白瘦长的手指拿起了那面镜子,镜面有一道淡淡的裂缝,是第三年的时候,他砸了一直没有半点消息的镜子,只是过了几日,他想,若是白茸在这几日,寻他通信,错过了怎么办,于是,他又把镜子修补了起来,依旧放在卧榻边。 一日一日过着,又过去了六年,白茸依旧杳无音讯。 * 入冬了,今年年景不好,许多人家的冬粮没有储存够。 白茸打开了自己仓库,放了好几次粮给山民。 这一日,天空飘着小雪。 白茸发现家中许多日用品不够了,便去了一趟青州城采买,她去的时候坐了一个叫周顺的村民的牛车,回来的时候雪下大了,牛车不好走了,白茸不愿叫他继续送,叫他先回去,周顺不答应,说一定要送医仙到家,白茸只能委婉说自己还要去见朋友,朋友就住山坳这。好说歹说,才把周顺劝回去了。 她带着头巾,挎着满满当当的篮子,走了几步。 刚在雪地中走了几步。 她脑子忽然一胀,头开始一扯一扯的疼,视野都开始模糊了,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 白茸踉跄了一下,她身体如今很不错,这种天气,对她压根造不成多少影响,只可能是其他原因。 白茸不是对自己状况毫无知觉的傻子,从她刚复生的时候,在仙界,她就开始察觉到不对了,似乎有人想要对她动手,最开始下手的就是她的本命法器,可是,那法器一直是若化在仙界保存,按理说不可能有问题。 她想不明白,但是后来也没有用过了,之后把自己本命法器留在了仙界。 再后来,她在九重霄时,食物也被动过几次手脚,被下了不干净的药,因为她感应敏锐,几次都被查出来了,那些药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毒药,毒性毒不死她,也没有其他特殊效果,与其说想要这毒发挥效果,更像是一种试探,在看能否成功。 可是,她还是不懂,到底是谁动的手? 头疼开始越发剧烈,灵府甚至都有晃动之感。 白茸走路摇摇晃晃,看到眼前,有一处打开的祠堂,她想都没想,推门撞了进去。 看清室内陈设之后,她愣住了。 竟然恰好,又是一处神女祠,香火竟出乎意料的鼎旺。这般荒年,甚至还可以有没有燃尽的香和干净的果碟。 白茸在蒲团上坐下,灵符的疼痛还没有消退。 她盘腿而坐,开始念诵法诀,运行灵脉。 她修为今非昔比,对自己灵气调动手法也比从前精纯许多。 外头雪逐渐大了。 白茸在人间过得非常低调,她封印了自己的仙身,用普通修士身份活着,只是,不解开仙身毫无办法。 刚解开封印,她经络内流淌的灵力瞬间崩腾,几乎是瞬间从涓涓细流变为了崩腾的大海。 她检查了自己的灵府,竟然真的,发现了一团黑色的污垢、 这是,未长成的蛊? 她体内如何会有蛊?她今日头疼,便是因为它吗? 白茸皱眉,用灵力包围住了这一团蛊,开始试着把它排除出去。 她灵府中,有一处是一直被封印的,白茸知道,那应是被多年前的甘木神女亲手封住的,也是因此,她一直看不到关于天阙的回忆。 白茸很耐心,祛除净化过程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后。 她背后的神女像,忽然发出了浅淡的微芒。 那一道模模糊糊的白影伸出了手,温柔覆在她额上,叹息:“你做得很好,超出意料的好。” “是你吗?”她没有睁眼,感受到了那一缕温柔的触感。 “你告诉我。我现在,到底该如何是好?” 她现在白日看着正常,但是晚上经常整宿不能合眼,一合眼,就常做噩梦,经常梦到往事,那些血肉模糊,生灵涂炭的地狱景象。那些她熟悉的,活生生的人的痛嚎惨呼,在耳畔回响。 她用义诊来赎罪,来麻痹自己,却只是一时,无法长久。 她知道,过去的甘木把自己的躯壳,神位,法力,都留给了她,是想让她做一些什么。 只是,她现在还无力做出最后的选择。 “沈长离几百前做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神女声音很温柔,“确切的说,应是在发现你祭祀之后,他彻底失控了。” 失控。 她想起了沉没的青岚宗,只觉胃部一阵痉挛。 她不会觉得有多愉快,不觉得被感动,只觉得想要呕吐,要被强烈的负罪感和厌恶感淹没。 在与另外一个女人昏礼洞房花烛后,再用其他无辜的人的性命来彰显对她的爱? 她有时候也会想,若是她生下来就被掐死,早点死了就好了。或者一辈子没有遇到过那个人,该有多好。 神女声音很温柔:“你有想过,回去九重霄吗?” “没有。” 她不愿意待在妖界,但也不愿意回九重霄。她对九重霄没有归属感,对那些尸位素餐的仙官,也已经彻底失望。 在人间,维持这个摇摇欲坠的平衡,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 那声音叹息:“我尊重你的选择。” 白茸和她终究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她不喜欢九重霄,也情有可缘。 “其实,事情本也不该是如此发展。我让你下凡,也不是为了此事。沈桓玉原本的姻缘不该是你。” 这只是一抹她残余在神女祠中的过去残魂,原本记忆也已模糊:“他,当年被封印前,告诉我……” 天阙死前,对她说过一段话,说他下一世的姻缘已定,爱的另有其人,再也不会喜欢她了,也不会与她再有有任何瓜葛。 她欠他的,他不要她用爱情还,但想要她陪他一起转世,出现在他下一世的身边。 她没有应承,只是默默听着。 封印天阙后,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于是便将自己魂魄放予了合欢神木,送下了凡尘。 她始终不放心天阙,对他骨子里的狂悖、自我、没有任何道德和规矩能束缚他。这样一头野兽,失去控制是很可怕的。 她却没想到,这一举动,后来会带来这样的连锁反应。如今,这些责任,都沉甸甸压在了白茸身上。几乎要把她压垮。 沈长离和天阙不一样,他身上那一半人类的血液,让他变得更加偏执而疯狂,极端危险。 没说完,神女残魂应也是到了极限,消失了。 白茸睁开了眼。 应是因为特殊的环境,加之此处香火鼎盛,方才得以让她与从前的神女有了短暂交流的机会。 头疼已经平息了,白茸呼吸暂时平定,跨上篮子,开始重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 妖王都,宣阳拿着密信,冒着雪,深夜朝着紫宸殿走去。 他很沉稳,素来很少露出这样的神情。 “陛下,白姑娘有消息了。” 从三年前开始,已经到了他可以忍耐的极限,沈长离往三界派出了探子。 白茸在人间的青州有了踪迹。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却依旧被他们部署在青州的探子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