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但门窗关闭,谢明裳喊不大声,院子里空荡荡的,一队护院不知巡逻去了哪处。喊了好几声,始终无人答应。 “好娘子,别把我们送走。”兰夏着急得跺脚,“我们走了,这处只剩你一个,你如何过!” 鹿鸣也焦灼地说:“娘子病着,好歹把病养好了再说——” 外头传来了院门打开的声响。 章司仪站在院门边,抬高嗓音喊:“来人!娘子要把两位女使送回谢家。你们还不传信给前院!” 兰夏和鹿鸣脸色都变了。 “她想送走我们!等我们走了,她们四个岂不是想如何磋磨娘子就能磋磨。这女人果然不是好东西!” 但章司仪喊得大声,果然有亲兵在门外高喊“可是娘子的意思?” 谢明裳走去窗边,把虚掩的窗户大开,“是我的意思。你们去问。” 亲兵飞奔前院而去。 片刻后小跑着回返。 “主上传话说,娘子身边缺人服侍,兰夏和鹿鸣是知根知底的老人,多留一阵。” 鹿鸣和兰夏长松口气。 兰夏当着章司仪的面,把窗户重重关上。 “娘子下次别这样。”兰夏小声道:“我们想好才同意来,来了就没打算走。” 鹿鸣把粥碗拿来床边。 “好了,也算差人问过,河间王让我们多留一阵。娘子安心吃用点粥吧。” 人已来了。事来挡不住,惧怕也无用。 事已至此,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谢明裳闭目想一会,点点头:“好,从此不多说。你们倾心以待我,我必以此身报之。” 兰夏笑开了:“别赶我们走就好。” 鹿鸣起先也笑了一阵,很快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消息来得急切,谢明裳入河间王府,到底以什么身份入的王府?在皇宫里遭遇了什么,突然被送入河间王府? 谢夫人都不清楚。鹿鸣更不敢当面问,怕惹娘子伤心。 鹿鸣吹了吹粥碗,舀起一勺子温粥,递去谢明裳唇边。 “这里厨房的粥熬得不错,粥里放了切细的鸡丝和鱼片笋干调味,似乎还卧了个蛋?闻着好香。娘子多吃点。” 谢明裳深深地看她一眼,垂下眼睑。 张口抿下了粥。 第27章 能吃 后院这几天难得的清静。 四位女官还在屋里不死不活地躺着,章司仪逞能开了一次院门,恢复格外地慢些。 萧挽风吃了谢明裳一场排揎,半夜从她屋里出去,接连几日未露面。 这处院子夜里值守森严,白天却没几个服侍的人,一队护卫经常不知巡查去了何处,留个空荡荡的大院子给三个小娘子。 谢明裳恢复正常饮食之后,每日有熟悉亲近的人陪着,心神略安。入夏天气又暖热,病情很快好转。 这天清晨用完饭食,她下地走两圈,领着兰夏和鹿鸣去庭院转悠。 院门虚掩着,并未有人阻拦。 这处王府大宅白天里四处空荡荡,两百亲兵不知去了马场练兵还是跟随主上出门办事,总之,她带着兰夏和鹿鸣,试探性地走出老远,直到藤蔓攀爬的垂花拱门边,才转过几名亲兵挡住前路。 “过前头这道二门,就是前院了。今日前院有访客,娘子止步。” 谢明裳远远地瞧一眼二门,回身往后院走。 这一趟探得远,走出一身薄薄的细汗,中途在竹林子里头歇脚。 兰夏嘟囔着:“来得匆忙,家里扇子没带来。谁知道王府里连把团扇都没有?我早晨在娘子的屋里转悠,箱笼摆设那叫个干净。” 鹿鸣叹着气说:“别说团扇了,晚上居然没灯座,只有小油灯。这哪像个王府?我们谢家都没这寒碜。” 谢明裳恍然想起,“前两天顾沛把灯台拿走了。没还回给我们?去找他问一下。” 顾沛容易找。 这几天早晚三顿饭食都是他领亲兵送来。 顾沛确实话多。头两天小心翼翼地叮嘱,见谢明裳始终没什么反应,饭食吃得也顺利,这两天眼见得越来越叨叨了。 谢明裳提起晚上灯台的事,顾沛恍然一拍脑袋: “主上说屋里前主人用的物件不干净,叮嘱卑职全清走。等新灯台赶制好就送来。” 随即又详尽解释起不让谢明裳去前院的事。 原因是宅子太大,护卫人手不够。前院经常有外客,人多眼杂,平日前院的护卫只跟着主上一个人走。 突然多出个谢明裳,怕护卫出差错。 “主上带入京的人手说起来不多不少,统共两百来个。但王府场地太大,到处都是院子,府里的马场又太小!弟兄们早晨得分批去马场练兵,耽搁不少功夫。还有抽调办事的,跟谁主上出行的,白日里各处院子分布的人手少。娘子如果找不到人,就是去马场操练了。娘子等一等。” 说着说着跑了题,顾沛絮絮叨叨地抱怨起王府马场如何的小,弟兄们如何挪腾不开。 “贵府上有马场不错了。”谢明裳舀着清粥,不咸不淡地说。 “京城地贵,比不得关外地广人稀。谢家的宅子不就因为占地太小,修不得马场,被你家主上嫌弃了一通?” 说起来,京城的好地段早被各家占完了,公侯府邸都修得一副挤挤挨挨的小气相。河间王新赐的这间宅子居然还有马场? “……你家主上该不会吃了吃人生地不熟的闷亏,被人以次充好,王府宅子赐到城郊外去了?” 谢明裳说完,自顾自地低头喝粥。 这几日胃口渐渐恢复,她也察觉出这里的小厨房做饭确实不错。上好粳米炖得软烂清香,实话实话,比谢家的厨子手艺好。 她喝下第二口。 顾沛道:“这处不是朝廷赐下的王府。算是——暂借的落脚地?不过,原本就是个王府,出去巷口上御街,肯定算京城的好地段。” “嗯?”谢明裳停了吃食,倒有些意外。“哪家王府大宅子空着,借给你家主上了?” 顾沛乐了。 “娘子还不知道?这处原本是庐陵王府啊。被我们主上借来暂住几日。” 谢明裳噗地喷了含在嘴里的一口粥。 “……庐陵王府?” 她看顾沛话多,原本存了套话的心思,谁知套出这等离谱东西来! “庐陵王三代人住在王府里,怎肯借给你家主上……不对,你们住进来,庐陵王府一大家子人呢。” 顾沛理所当然道:“搬去城郊外住了。” 谢明裳彻底没话说,哑然喝了口粥。 想事的时候会忽略手上动作,等她回过神时,不知不觉用完了整碗清粥,肠胃传来饱胀发撑的感觉。 她按着进食过量的胃,牙疼般吸了口气。 “原来……如此。” 鹿鸣收拾碗筷,放回漆盘。顾沛留意到空碗时,人还显得很高兴。 “娘子今日用的多,可见一日比一日好转了。”顾沛捧着漆盘,领亲兵脚步轻快地离去。 谢明裳吃得撑了。 下地走了两圈消食,坐回床边,抬手摸了摸质地上乘的织金纱帐子,打量挂帐子的鎏金铜钩,床头镶嵌的螺钿云母片。 细看摆设的桌椅床榻,有了年头的整套黄花梨。再看墙上看似随意闲挂的几幅山水大家真迹,窗上糊的透光碧纱,细节处处彰显富贵。 哪家会把象征着先祖荣耀的祖宅借出去? 谢明裳轻轻地笑一声:“庐陵王这宅子若是借给河间王的,我把吃饭的勺子吞了。” 强夺来的吧。 有点意思。 —— 王府前院待客厅堂。 宫里派来的胡御医诊完平安脉,偷窥一眼对面坐着的王府之主,字斟句酌地回话: “气血流转通畅,并无明显的凝滞阻碍之处。但,这个……旧疾么,表面恢复如常 ,暗中伤损身体根基。春夏时节减缓,秋冬寒冷时节症状加剧。殿下的身体情形如何,还要等秋冬季节看。” 萧挽风把衣袖拉回肩膀,掩盖住肩头胸口几处旧疤痕,淡淡道:“劳烦。” 目送胡御医出门后,陪坐的王府长史严陆卿皱起了眉: “听话里意思,至少在京城要留到秋冬了。” “几个秋冬也有可能。”萧挽风起身走到屏风后。 心知肚明,出了辽东王叛乱事,朝廷不会再轻易让身为宗室王的他掌兵。 萧挽风吩咐:“无中生有的‘旧疾’先放一放。把正事做起来。” 今天的正事和王府宅子相关。 登门求见的工部官员被引进厅堂,主位却不见河间王的身影,只有王府长史严陆卿坐在侧边座上,摇了摇羽扇: “汪主簿,说好的河间王府赐宅呢。偌大个宅子怎的没动静了。” 工部派来的汪主簿,嘴皮子着实利索,当即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