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们不用叫我们主人。”折光晨露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游戏做的也太真实了吧。 真实到让她们难受，让她们心疼。 这句话没有让奴隶们有所反应，少女木然地问：“那需要我们喊您们什么呢？” 折光晨露深吸一口气，她放弃了。 她抬起脚，朝半精灵的笼子走去，银发少女突然暴起，镣铐哗啦作响。“滚开！肮脏的人类！要抽血就快点！别这么墨迹！” 折光晨露耐心道：“我们是来放你出来的。” 半精灵少女却怒骂道：“出来干嘛？！怎么？就不怕我像咬掉上家人耳朵一样咬掉你们的！别假惺惺地给我笑！恶心！” 精灵口中“假惺惺”这个词刺得折光晨露耳膜生疼。 她愣在原地。 为什么？ 这个疑问在她脑中疯狂盘旋。为什么一个游戏能设计出如此真实的绝望？为什么代码构成的角色会有这样令人心碎的眼神？为什么这个虚拟世界的黑暗这么令人窒息？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登录《精灵纪元》时的场景，阳光穿透翡翠森林的叶片，精灵们在泉边歌唱，整个世界像被蜜糖浸泡过的童话。那时她多爱这个逃避现实的乌托邦啊。 可现在，她站在这个散发着霉味的地下室里，面对着几个被折磨得失去人形的npc，突然看清了这个世界的真相，搞懂了这个游戏的背景，也明白了复苏精灵族这个主线任务有多沉重。 “看着我！”她突然看向人类少女，“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真正的想要！” 少女被她吓呆了，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字：“……想要……不被鞭打。”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卑微的愿望？ 折光晨露的眼泪终于砸下来。在这个世界，不被鞭打居然是一种奢望。她想起现实世界里那些为游戏设定争吵的论坛帖子，有人开玩笑说“为什么要做这么真实，总感觉在和真人交流，给npc加个表情包就行”，当时她回复的是什么——沉浸感体验。 是啊！ 沉浸感体验！ 这么真实的体验！ 人类，精灵……这个游戏世有多少这样的黑暗？ 这个游戏世界到底真实到什么可怕的地步？ 大家不应该都是平等的吗？为什么要有高低贵贱之分？为什么要有贵族和奴隶之分？为什么有人生高等？有人生来就为奴？ 她想起这个游戏的主线，想起迷雾森林中半精灵、精灵和月影狼和谐相处的场景。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精灵女神是这个游戏的阵营领袖？ 只有掌管生命的精灵女神，才会慈爱地怜惜每一个生命啊！ 半精灵少女突然安静下来。“你？”她震惊地看向折光晨露，“你在哭？” 折光晨露这才发现自己的泪水已经打湿了前襟。她胡乱抹了把脸，却看到所有奴隶，包括刚才还充满敌意的半精灵，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她。 那种眼神不是预设的感激，不是程序化的喜悦，而是一种更深邃的、灵魂震颤般的震惊。仿佛他们第一次意识到，世界上真的存在会为奴隶流泪的“主人”。 “走吧。”她的声音很轻，“我带你们回家。” 第38章 善意 侍从站在后台出口处，双手交叠在腹前，目光低垂。 他见过太多奇怪的客人，有戴着面具的贵族老爷，有浑身散发着血腥味的佣兵，甚至还有当场就迫不及待要对“商品”行事的变态。 拍卖场的规矩很简单：不要问，不要看，不要记。 所以当他听到里面传来哭声，看到四位客人带着没有戴镣铐、没栓锁链的五位奴隶走出来时，只是微微抬了抬眉毛，没有过问。 “需要现在离开吗？”侍从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极低，“我们可以安排从小门走。保证客户安全是我们的责任。” 这里是红枫镇最不正规的拍卖会，卖的大多是上头不要的货色，偶尔也会有值钱的东西流落下来，比如今天那只半精灵少女。 无法驯服、野性难消的精灵，通常只能当魔法药剂的材料，没人会蠢到为这种东西找有钱人的麻烦——但也不是绝对。 即便是不入流的拍卖会，也得确保客人的安全。 所以他们设了好几条不同的暗道，方便买了贵重物品的客人悄悄离开。 折光晨露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对侍从点点头：“麻烦带我们从小门离开。” 侍从会意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她们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两侧点着昏暗的油灯，墙壁上渗出潮湿的水汽。半精灵少女警惕地跟在最后，目光不断落在折光晨露身上。 “请放心，这条路绝对安全。”侍从压低声音，“出口在东区废弃磨坊后面，不会有人注意到。” 折光晨露悄悄握紧了拳头。这些周到服务背后的原因让她感到一阵恶心，却又不得不承认此刻确实需要这份周到。 通道尽头是一扇生锈的铁门，侍从掏出钥匙打开门锁：“到了，需要帮您叫马车吗？” “不必。”折光晨露冷淡地拒绝。 走出铁门，夜风迎面吹来。废弃磨坊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确认侍从关上门离开后，折光晨露才转向那些被解救的奴隶们。 “现在，你们自由了。”她轻声说，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奴隶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动。 半精灵少女冷笑一声：“自由？然后呢？让我们饿死在街头？” 折光晨露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天真。 在这个世界，单纯的“自由”对这些人来说毫无意义。没有身份证明、没有谋生手段、甚至没有栖身之所，所谓的自由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死亡判决。 “我们会帮你们。”瑶瑶领先上前一步。 格琪琪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这些钱应该够你们暂时安顿。” 人类少女颤抖着接过钱袋：“您……您真的不要我们？” “不，”木偶鸭坚定地说，“永远不要对任何人说‘您需要我做什么’这样的话。” 半精灵少女突然抓住折光晨露的手腕：“为什么？”她的声音嘶哑，“为什么要这么做？” 月光下，折光晨露看到半精灵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和伤疤。 她轻轻握住那只冰冷的手：“因为在我们看来，这是错的，奴隶制是错的，伤害他人是错的。” 半精灵少女从未听过这种话，她死死地盯着折光晨露，银色的眼眸剧烈闪烁：“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只是一群先行者。”折光晨露轻声回答。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布料摩擦地面的声响。她们转身看去，那些人类奴隶竟齐刷刷跪倒在地。 折光晨露呼吸一滞。 半精灵少女站在一旁，银色的眼眸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咬紧了嘴唇，别过脸去。 “求求您……”少年抬起头，声音颤抖，“我从出生起就是奴隶，我不知道自由是什么，我甚至不知道离开后该怎么活下去。”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您买下了我，求您不要就这样丢下我。” “我、我浑身都是伤……”奄奄一息的少女虚弱地伏在地上，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出去，我会死的，求求您……至少等我伤好，求您了。” 中年妇女低着头，眼泪砸在地上：“我丈夫把我卖了，我已经没有家了。我，我不想再被卖第二次！” 农奴少女死死抱住折光晨露的腿，声音哽咽：“我会干活！我会洗衣服、做饭、打扫……什么都能做！求您，别赶我走……我吃的很少的，一天一顿就行！” 折光晨露站在原地，喉咙发紧。她看向瑶瑶领先、格琪琪和木偶鸭，发现她们的表情同样挣扎。 是啊……自由不是轻飘飘的两个字，不是一句话就能给的。 她们给了这些人自由，却没能给他们活下去的方法。 “好。”折光晨露深吸一口气，弯下腰，轻轻扶起农奴少女，“你们先跟我们走。” 半精灵少女猛地转过头，银眸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你真的愿意带着我们？既然你不需要我们，那你应该明白，”她的声音带着尖锐的嘲讽，“我们就是累赘！” 折光晨露看向她：“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半精灵少女哑口无言，最终只是冷哼一声：“随便你，但别指望我感激你。” 折光晨露没在意她的态度，只是低声对同伴们说道：“先带他们回老橡树旅馆，老板娘不会多问。等明天天亮，我们再想办法。” 木偶鸭点点头：“我可以去买些药和食物。” 格琪琪皱眉：“但这么多人，旅馆的房间太小了……” 瑶瑶领先咬了咬牙：“先挤一挤，总比让他们流落街头好。” 她不敢让这些人单独住，害怕会有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