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卜卦一见生财 第95节
苍清其实迫不及待想洗澡,但路上刚听李玄度讲完鬼故事,又想起如影随形的窥伺感,实在不想一个人待在屋里,想着不如等陆宸安回来再说。 李玄度看出了她的心思,“大师姐和大师兄恐怕今夜回不来,去得时候在刮风,现在又下起了大雨。” 陆宸安为了找到那个偷乾坤袋的小男孩,午后便同醒来的祝宸宁一起去前头更大的村子找里正,现在还没回来,恐怕今夜确实回不来了。 眼看着雨越来越大,苍清有些踟蹰。 李玄度说:“你洗吧,伤着脚小心些,我就在门外替你守着,百鬼莫近。” 他出屋带上门,曲起一只脚,抱剑靠在门上,当真一动不动如尊门神般。 雨水淅淅沥沥顺着屋檐往下滴,屋里是她洗澡时流动的涓涓水声,伴随着她时不时问上一句:“你还在吗?” “在。” 若是他回得稍微慢一些,她就会连声喊他,“李明月!李明月!李明月!” 他还试了一下,若是迟迟不应,她的喊声就会隐隐带上哭腔。 怎么会有人又怂又勇敢的? 好可爱。 怕她真得吓哭,李玄度不再逗她,还说:“本道长等得无聊,给你背清心咒吧。” 清心咒背了几十遍,屋门从里打开,放他进去了。 李玄度本打算再回山神庙查看一下,但雨实在太大,山中的路又泥泞不堪,夜间更是难走,想到苍清定不愿一人留在这,李玄度还是决定等天晴了再去。 第73章 这夜石大家院角挂的灯笼, 依旧一宿未熄。 却是因为隔壁石五郎的娘子今夜生了,除了要照顾孩子的石大娘子,以及患病在床的石大阿娘, 石大同他的村正爹都赶去隔壁帮忙。 苍清早前听石大的娘子提起过石五郎的娘子, 却从未见过,只是听着那个院子里, 依稀传来女子哭嚎的声音, 心下还是万分不忍。 他们屋里已经熄了灯, 帘子的另一边,小师兄有一搭没一搭曲指敲着床板, 发出“哒哒”轻响声, 想来是为了让她知道身边人亦没睡, 多些安全感罢了。 可这还是不够, 苍清想找人说话。 隔壁击床板的声音停了, 李玄度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先开了口:“你在害怕吗?” 苍清答:“我怕鬼, 也怕死人, 生产这么难,娘子们都不怕死吗?” 许久李玄度才回声,“我出生时我阿娘也是难产, 我有时候会想, 如果没有我她是不是会过得更好。” 苍清想起他的身世,出身天潢贵胄,却因为什么天象自小离开了自己的爹娘, 好不容易熬到及冠,又被自己的父亲打发出来寻找玉京。 其中风险她不信皇帝不知,只是都比不过他身下的王座重要, 一个出生时天象不好的孩子,也比不得皇帝的其他那么多孩子。 小师兄肯定也是知道的,只是他心怀大义,亦无心逐鹿,没计较而已。 李玄度道:“可是没有那么多如果,人世间有许多迫不得已,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会有不同的遗憾,既然如此,我们能做得只有认真决定好自己的人生,他人自有他人的选择。” 他又问:“你连尸首和狰狞的异族都不怕,为什么单怕鬼?” “我……不知道。”苍清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她为什么会怕鬼? 脑海里出现冥海的死灵、恶鬼……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反问:“那、那你呢?你为什么会怕打雷?” 屋中有片刻的安静。 李玄度回道:“我也不知道,我出生在毒月,天生异象,京中雷鸣电闪,连天道都觉得我不吉利,也许是这个原因吧。” 他伸手探过帘子,敲了敲她的床沿,又动了动手指,苍清赶忙回握住,“谁说你不吉利?本仙姑替你揍他!” “好,那我以后就跟着小仙姑混。”他拨了拨她腕上的百索彩绳,又极为认真得添了一句,“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这是离开汴京后,二人第一回 认真牵手,他宽大的手包住她的,也将温暖互相传递,双方都渐渐安下心来。 苍清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过去的,偶尔醒转或是梦里都是女子凄厉的哭嚎声。 天刚微亮,她便翻身下床,脚已大好,除了不能快跑,走路已基本无碍,但她还是按照大师姐的嘱咐换了药,也依旧乖乖拄拐,她可不想留下后遗症,成个跛子。 小师兄早已不在屋里,不知去了哪里。 同风也不在。 屋外喊叫声已经弱了下去,只很偶尔的才会传出来一声,这是还没生出来?苍清想赶紧去隔壁瞧瞧。 走出客屋,雨已经停了,见石大的娘子在厨间忙碌,苍清讶异问道:“石家娘子,你怎么下床了?” 石大的娘子笑笑:“乡下人哪里这么多讲究,小娘子是要在厨间用朝食还是送屋里?” 苍清抿抿嘴,想到小师兄昨夜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内心纠结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劝道:“你还是回去休息吧,累垮了身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石大的娘子:“莫事,做惯哩,要不这么多活谁来干涅?男人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婆母又是那个样子,我可莫小娘子这样好命哩。” 听她这么说苍清也不再劝,“我去隔壁瞧瞧,那家娘子如何了?听不大到声音了。” 石大的娘子手上动作没停,麻利刷着锅,脸上无喜无悲,“还能咋,都一样,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小娘子也甭去哩,省的沾上一身血气,不吉利。” 隔壁确实有隐约血腥气传出来,苍清哪里会听她的,几步出了院门拐进隔壁的院子,石五郎家不像村正家有青石板铺路,刚踩进去便是一脚的泥泞。 石五郎的娘在自家枣树前念念有词,做着同那夜石大娘子生产时一模一样的事,泼了一地的血水,难怪黄泥地都给泡烂了。 苍清心下奇怪,为何产妇昨夜里就有难生产的迹象,石五郎的娘却今早才开始做她们村里的这个仪式? 很快疑问便有了答案,石五郎的娘哭哭啼啼的,在对着石五郎抱怨:“山神爷一定是生气哩,可是昨晚上那么大的雨,血水浇上去马上就被冲散哩。” 石大刚帮着将一盆热水送去门口,听到这话便道:“山神爷不会怪罪的,安心再等等。” 他这话刚说完,暗房里急急走出来一个稳婆,大喊着:“这次是真不中用哩,赶紧选一个吧!” 石五郎的娘立马收了哭天抢地的姿态,快步上前拉住稳婆的手问道:“看得出是男娃儿还是女娃儿吗?” 稳婆回道:“腿先出来哩,是女娃儿。” 石五郎的娘立马道:“要小的!” 石五郎有些犹豫,“可是……” 稳婆催道:“赶紧的,来不及哩。” “让俄再想想,再想想……”石五郎揪着自己的头发,在门口来回踱步,“哒哒哒”凌乱的脚步声,混着暗房内断断续续愈发弱小的细微幽咽。 苍清也急,但是她什么忙也帮不上,什么决定也无权做,如果大师姐在的话,一定会有两全的办法能将人救下来。 转念又一想,按照他们村里的古怪习俗,她大师姐即使在也没什么用吧。 苍清第一次体会到了无力感,还不如面对异族鬼怪时痛痛快快打一架来得爽。 好像是为了验证她的想法是对是错,她的三个师兄姐一起出现在她的身后。 三人皆灰尘仆仆,小师兄牵着同风,大师兄又是披头散发,大师姐这回也没好到哪去,苍清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好像所有的情绪都有了兜底的地方。 她吸吸鼻子只问出一句:“外面还在刮风?” 三人点点头。 “那乾坤袋寻到了吗?” 陆宸安摇头。 再多的话也来不及解释,院子里,石五郎那个一直在烧热水的爹也走出来,做出最后的决定:“莫得选择,必须要小的。” 石五郎还在犹豫,“可是……” 他爹斥道:“你个瓷锤还可是啥?人都说哩只能要一个,再晚两个都得完!” 石五郎突然瞧见了站在院门口的陆宸安,他的眼睛瞬间亮了,可马上又熄灭。 果然陆宸安还什么也没说,他娘立马走出来回绝:“俄们不用你。” 他爹也是这个意思。 陆宸安走进院子,踏在泥泞的黄泥上,“一条人命难道还没有一个习俗来得紧要吗?” 石五郎的爹说道:“你个皮女子,不要你管!” 陆宸安这两日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转身就走,“我还懒得管。” 石五郎却在这时开口说道:“爹,让她试试吧。” 他这话一出,不仅是他爹娘,就连旁边来帮忙的石大和石村正也是满脸错愕。 石大正要劝,石五郎压低声说道:“石大哥,昨晚上大雨,事情做晚哩,山神爷一定是怪罪俄们家哩,而且俄家和你家不同,俄家莫钱……” 石大截住他的话头,“你想好哩?” 石五郎点点头。 石大只是叹气不再说话。 最后还是石村正沉着一张老脸发话了,“就让她试试吧,反正也就这么几日功夫哩。” 像是得了应允,石五郎快步上前对陆宸安恳求道:“求你救救俄娘子。” 陆宸安二话不说,先去屋里换了身衣服,净手后就要进暗房,在门口站着的石五郎的娘却又将她拦住,“你真能将两个都保下?” 陆宸安回道:“不知道。” “这都不能确定,万一白白进去……”石五郎的娘还要继续说什么,稳婆在暗房里急声催促,石五郎扯着他娘的衣服拉到一旁,“娘你就让开吧。” 陆宸安终于顺利进了暗房,床上躺着的人瘦得厉害,她第一眼见到产妇孱弱枯黄的脸时,心下一惊。 来不及多想,上前帮着稳婆接生,她装工具和药丸的乾坤袋被人偷了,如今只能借助稳婆备下的东西。 站在石五郎家院门口的苍清三人,祝宸宁先回了石大家去换干净衣服,李玄度背着人施了个避尘决,衣服上的细灰不见了。 两人交换了信息。 李玄度早起先给大师兄和大师姐传了一张传音符,而后又去了趟山神庙,庙里的庙祝依旧不在,供桌上的东西却没了,开眼瞧过,罗盘也用了,看不出到底哪有问题。 绕着山神庙走过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下山后去村外跑马查看,外头的风沙更大了,和这个宁静的村子简直天壤之别。 回来的时候在村口遇见赶回来的陆宸安和祝宸宁,他俩找到隔壁村的里正,描述了偷东西的小男孩外貌后,查到这小孩确实是隔壁村里的,前几日出门探亲,至今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