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卜卦一见生财 第229节
他叹口气,“那日后我便唤你苍官。” “嗯。”少女随口应他。 他们在人间又待了许久,直到某日月华同少女说:“苍官,我带你去九重阙好不好?” “九重阙好玩吗?比这里热闹吗?” “好玩还……热闹。” 铜镜中画面一转。 苍官慌张地奔跑在山林陡石间,她眉间的朱砂痣红得妖冶,不知是跑了多久,终于是一脚没踩稳,跌在乱石泥泞中,磨破了手心。 可她还是第一时间先护住了腹部。 手持银枪的紫衣神君,从天而降拦在她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苍官,别跑了,你走不掉的。” 苍官当真是跑累了,干脆坐在地上,面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 “神君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了,当真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不能。” “月华,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苍官红了眼,“你放我走,我不会再回来了。” 月华叹口气稍稍错开视线,“你和你的族人造得杀孽太多。” “难道神君就没有造杀孽吗?”苍官脸上的哀戚转为讥讽,“你的苍生是苍生,我的族人就不是苍生?我就不算苍生?” 月华:“你的族人……你自己不也杀吗?” 苍官的眼不自觉睁大,她眼底的红痕越来越重,最终眼泪硬生生憋回,化作苦笑,“所以,苍官和三界苍生之间,你选苍生是吗?” 月华未答,其余的神君也已陆续赶到。 夜琅神君边上还跟着个漂亮的小童子,见到苍官便想朝她跑过去,被夜琅神君拎住了领子。 她又踢又打,“神君放开我!你们以多欺少!” 夜琅神君无奈地抱住小童子,“皎皎!本君还未找你算私自下界的账。” 皎皎抱着夜琅神君的手臂使劲晃,眼泪鼻涕抹了他一袖子,“神君,皎皎求你别杀苍官!” 苍官竟在这时笑出了声,她从地上爬起身,手掌一翻,月魄剑握于掌心。 语气是无尽的凄凉与决绝,“几位神君要一起上吗?” 有位神君出声,“苍官,吃了这许久的瑶台梦,以你如今的神力,怕是我们中任何一位都能让你神魂俱灭。” 说着手中法器一扬,朝着苍官打出道金光。 月华出手拦住这道金光,“千里殿的人,本君自己动手。” 银枪一转,迎上月魄剑,发出阵阵耀眼的光芒。 瑶台梦毁去了苍官大半的神力,这一战并未打多久就分出了胜负。 银□□进她心脏时,月魄剑却停在月华心口处分毫的位置,止住了动作。 “月华,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你从未爱过我,对吗?” 苍官抬手拔出左胸的银枪,手上动作稳得就好像摘一片树叶这么轻松,神色却痛不欲生。 “月华,跟你上九重阙是我错了,为你重注浮生卷也是我错了,但我此生做得最错的决定,却是那次为你留在九重阙。” 她松开银枪,直直从空中掉下去,跌落泥泞中,溅起一层枯枝落叶。 月华也重新落地,冷眼站在她身侧。 手中垂握的银枪上,鲜血顺着花纹蜿蜿蜒蜒一路滴在地上,和苍官身上流出来的血混在一起,越聚越多。 他说:“苍官,难道你就有心吗?” 不知从何处冲出来一只小九尾狐,一口咬在月华胳膊上。 月华将她从身上拎开,还未动作,垂死的苍官扶着地,半撑起身出声阻他。 “月华!放过她。” 话至一半又倒下去。 小九尾狐挣脱月华的手,跳到苍官身前化出人形,嚎哭着喊阿姊。 苍官吃力地抬手去摸她的双丫髻,“别哭了,是我蠢轻信世人诺言,成王败寇,死了无话可说,云寰日后切记莫要学我,快走!” 她用尽最后的神力将云寰推出去,而后手重重地垂落在泥间,阖上了眼,连眉间的朱砂痣也跟着消退。 “——阿姊!!!” 铜镜中的画面忽的断了,镜面重新浮现出六人的身影,只余下那声肝胆欲裂的“阿姊”犹在耳中。 李玄度只觉痛心切骨,万箭钻心。 那银枪似乎扎在他的身上,若是可以他当真想冲进这镜中,护在苍官面前,替她挨下这一枪。 总说苍清不是苍官,李玄度也不是月华,可这真真切切的画面如潮水般涌进他心间时,才知有多难区分开。 痛的身子稍稍弯了些,更加用劲拉住身侧人的手,生怕稍一松劲,苍清就会离他而去,可紧握的那只手还是使劲挣脱甩开他的手。 心间立时浮上不安,侧头去看,目光相接,她看他的眼神已是视若路人。 他慌张出声,“阿清!” 苍清只是冷漠地看着他,抬手抚上他的脸,“玄郎好狠的心。” 她腕间的红绳也在瞬间黯淡无光,“啪”地断开从她的腕上滑落,掉进水中。 李玄度垂头望着落在水中的红绳,怔在原地。 红绳断裂,便意味着苍清对他的情意也绝了。 “阿清……”他伸手去拉她。 苍清收回手,避开了他的触碰。 “玄郎这就觉得难过了?” 她翘起唇角,笑容带着讥讽与凄楚,“那你可知当初被你亲手杀死的我是何心境?” 她喊得是玄郎,不是月华。 “你都想起来了?” “对。” 轻飘飘一个字,却如刀刃扎在李玄度心上,剜出道道血口。 “阿清,我绝不会像月华般伤害你,你信我。” “神君当年也做过无数的承诺,先说喜欢我,又说会送我回家,后来说爱我,最后你说定护我周全,也如今日这般一句句说着‘苍官,你信我’,可到头来全是谎言和背叛。” “可我不是他!你这么说对我不公平,我李玄度此生绝无可能背叛苍清。” “那今日的你又会如何做选择?苍清和苍生你选哪个?” “你,我选你。” “是吗?” 苍清显然不信,“一向正义的李道长,竟肯为了一个妖放弃苍生?” “这怎么可能呢?” 她忽然扯过身旁的祝宸宁,剑指点在他的喉间,“既然选我,那我杀了他如何?” “阿清不可!” “三娘!”姜晚义离祝宸宁更近些,可打向苍清手腕的铜钱刚发出去,人却不动了,紧接着便听见铜钱落入水中之声。 “扑通”溅起一圈肉眼可见的小水花。 总比那轻巧的红绳要重一些。 李玄度眼见着除他之外的另外四人全被控住,动不得分毫。 这是苍清或说是苍官在逼他做选择。 果然,苍清再次询问他。 “玄郎,如何?” “阿清,把手放下。” “剑就在玄郎手上,选择权也在你手上。” 李玄度终于有了动作,却是解下腰间的月魄剑丢在地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他的衣摆,印出一幅水画。 “我不会伤害你。” 说完他快速近到苍清身前,去擒她的手。 苍清的身形比他更快,嘴角勾着不易察觉的冷笑,指尖轻轻一划。 李玄度脸上一热,目露惊恐与不敢置信,本能地扶住了朝他倒下来的祝宸宁。 血不断喷洒到他的身上,温热黏腻,又滴滴答答落进水中,晕出一圈圈血涟漪。 他慌忙去捂他师兄的喉咙,鲜血却是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不断地往外涌,将地上犹如明镜的海水,渐渐染成一滩滩血水。 不等他反应过来,苍清手指又点在姜晚义的喉间,再次问道:“那这个呢?玄郎选谁?” “你疯了吗!?他是你阿兄!!”李玄度放下怀中相扶的人,重新站起身,满眼惊疑不定直视着眼前人。 月魄剑感受到主人心绪的震动,在水中不断发出蜂鸣声。 “神君当年都能杀相伴千年的苍官,十几年的阿兄对苍官来说又有什么值当?” 苍清的眼里绝情又冷漠。 “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但我给你机会选择,选我他死,选他我便放了他,等你来杀我。” “玄郎,你选谁?” 李玄度只觉浑身都在打颤,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短短的指甲仍嵌进紧握成拳的掌心,却丝毫无觉。 良久,他哑声说道:“我不会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