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卜卦一见生财 第327节
她一朝从高处跌进尘埃,侯府千金成了教坊司女乐,仍出淤泥而不染,奋发刻苦,弹得一手好琴。 起初她只说是谢家表亲,谢侯府犯事连坐进得教坊司。 可她午夜梦回,泪水沾巾喊得都是祈平郡主和兄长谢叙之名。 相处渐长,二人身世相近,同病相怜,情谊日渐深厚,谢启对他和盘托出。 为谢家平反与寻到罗家含冤的罪证,成了谢启与罗缇共同的目标。 天不遂人愿,在找证据的途中,噩梦重演。 事情要从年岁渐长的厮童阿柳说起。 他常年跟着男乐女乐去各家宴席演出打下手。 那徐舍人有一处园子叫作享莺斋,与龙王庙一墙之隔,一年四季总有办不完的宴会,春日宴、七夕宴、菊花宴、赏雪宴……就是家里小猫下了崽也能办个狸奴宴。 邀请的都是京中的年轻娘子和郎君,且不论身份高低。 园中一应俱全,会以字画奇珍异宝为彩头,效仿关扑,也设有秋千、斗鸡、斗草、标杆、蹴鞠。 自然是会请伶人侍酒。 徐舍人倒是无官职在身,但他有个兄长是荣昌大公主的驸马,而他另一位阿弟,就是水鬼案中死掉的其中一位。 就在这叫享莺斋的地方,阿柳被几位郎君欺辱,谢启想为他讨个公道,反挨顿板子。 在徐家的地盘发生这样的事,上面有驸马压着,那就是没发生。 谢启年少气盛,多少是有些像她的兄长谢叙,认定的事绝不回头,一瘸一拐回到教坊司,在床上躺了半月,仍要求个真相,求个正义。 可一朝跌入尘泥,才知百姓想要求个公道有多难。 她借着女乐的身份出入各个宴会,抽丝剥茧,发现享莺斋既是挑“莺儿”又是卖“莺儿”也是享“莺儿”的地方,还在某次偷听到刑部的人谈及当年谢家旧案,说起一个打不开的红色锦盒。 谢启设计偷盗锦盒,也因此丧命。 罗缇本来也会受牵连,是他运气好,正巧遇上寻到此处的暻王,罗缇几乎知晓谢启所有的事,稍稍在容貌上编造个理由,便成功冒用了谢启的身份,让暻王保下的他。 从此他的日子可好过太多了。 可他活着却如行尸走肉,心中的仇恨日益增长,在背上那幅山水画中刻下一个个名字,誓要复仇。 先从欺辱阿柳的那孙、徐衙内开始,于是有了水鬼案。 得知祈平郡主回京,他买通国公府的仆从,偌大的国公府总有吃里扒外的,多方打探他得知了许多与郡主有关的事,设计了元日宴香囊毒计。 罗缇也一直在查当年欺辱他的那位高官到底是谁,又要将他转赠于谁,只是迷雾重重,他人微言轻,难以探清。 方元会看完这一幕幕景象,扶着墙哕了两下,回身见苍清亦是一脸呆滞。 良久苍清说道:“毛小黑,将他背上那些名字抄下来。” 在罗缇不明所以的目光下,苍清又说:“将红色锦盒给我,你的仇我们替你报,那幕后之人,我替你查。” “怎么就是我们了?我可没答应。”话是这么说,方元会还是乖乖取出笔墨,再次拉下罗缇的衣服。 苍清冷笑,“你觉得猫妖案与享莺斋能脱得了干系?求长生的和贪色享乐的会是两批人?享莺斋明面上是乐园,背地里是“乐园”,诸色'欲念是分不开的。” 繁华的汴京城,人心古怪、妖孽横行,烂透了。 方元会沉下脸,“此话有理,那就按你所言,你可有计划?” “皇城东宫不缺道行高的修士,杀手如云并非那么好进,我若是猜得不错,你说的那个戴傩戏鬼面之人是我同族,我如今不比当年,不一定打得过他和他们。” 苍清将抄录下来的名单卷轴轻轻卷起,收进货郎包中,“他几次三番行动却不直接杀我,皆是想我与亲友拔剑相向,落个众叛亲离、不得好死的下场,那我就满足他。” “你要寻死?”方元会大惊,“那还如何报仇?!” 苍清当时未答他,只道:“过两日的点珍宴,有那道名菜,我们将它变作你的复仇宴如何?” 他二人各有目的,他要为族人报仇,苍清的具体目的他不知,但很明显是要舍己保全琞王和那几人。 毕竟木有枝是要动她身边人的。 这些他都在给姜晩义的信中写明了。 没说的是,琞王出现在观台上是意外没错,但苍清不是因为这个意外才死,他因着一点同为妖的仗义,骗了琞王。 最初的计划里,苍清就会“死”在观台上。 当然这一切和京中百姓无关。 不知动荡的他们评选出小报新的排行榜。 原本无籍籍名的琞王赵玄,因一场竞标赛跃至第一,挤掉了霸榜多月的邢妖司主事姜昼。 探花郎方元会在赛中的表现,多少还是差一些,如今仅能排第三。 不过这排名还未坚持半月,琞王就从第一掉到第十,探花郎更是被除了名。 原因很简单。 探花郎英年早逝。 琞王府办了场喜事。 满城皆知,琞殿下娶了个死人。 《玉京.中》卷完。 ----------------------- 作者有话说:下卷见。[粉心] 罗缇(罗珠)的姐姐和谢启在百乐园什么都没发生,可能不太符合逻辑,这样简单带过也会缺少代入感,但我还是想她们一个跳湖,一个因锦盒丧命,这样干净利落的死掉,谢谢宝宝们的包容。 第247章 平国公府。 姜晚义从琞王府回来, 未在主院中见到白榆,立时往苍清之前住得院中走去。 一进院就见白榆安静坐在秋千上,垂着头, 绞着手,脸上一丝表情都无, 不笑不哭。 但越是这样,情况才越遭。 经此一事打击,云山观三人, 基本是废了。 在得知无忧道长在路上被绊住, 根本还未到京时,陆宸安一病不起。 她妙手回春,一路走来作为整个队伍的核心后勤,保下他们多少次性命,却医者不自医。 祝宸宁整日精神恍惚,一丝不苟的翩翩郎君, 竟也会系错扣子, 忘记束冠,煎药都能数次烫了手。 原本要成亲的陆、祝二人, 如今再无心思。 琞王府高挂的红绸却未浪费, 办了场风光的冥婚。 说是风光,新郎官却连衣服都未换,仍旧是那一身沾着血污的破口紫衣,与他拜堂之人躺在黑棺中,已仔仔细细被清理过。 李玄度不准任何人靠近苍清,亲力亲为一点一点擦干净她身上的血渍,为她换衣,替她结发, 用真力修复她的伤口,养着她尸身不腐。 原玉京小队六人,死的死,疯的疯,病的病,一蹶不振。 姜晚义大约是几人中精神还算稳定的一个。 他朝陪侍在旁的清风、明月招手,等人近前悄声问道:“郡主又是一日未用饭?” 清风点点头,小声答:“已经这般坐了一日,姑爷赶紧去劝劝吧。” 明月看着双目赤红的姜晚义,他不知是熬了几个夜,精神似乎也在崩溃边缘,劝道:“姑爷也要保重身体,如今除了您无人能再劝郡主了。” 姜晚义微微颔首:“下去吧。” 清风明月应声退下。 院中只剩一站一坐的二人,姜晚义走到秋千前,蹲下身,从下往上去瞧白榆垂下的脸,轻声唤道:“阿榆。” 白榆一动未动,只移了眼将视线落在他身上,问道:“如何?” 因长久未说话,声音喑哑。 姜晚义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 他查了好几日,连冥府也去过,天上地下再无苍清。 她是真得死透了,根本没有什么起死回生,或是金蝉脱壳之说。 放在琞王府正堂棺木中的尸身,早就凉得不能更凉,若不是李玄度日日以真力维持她的容貌,怕是早就进入“黑鬼”阶段,软化尸解了。 可他不敢说,他的小榆明显就靠这口气吊着。 当年谢叙的死,白榆就算了一份在自己头上,心存愧疚多年。 如今又经历一次好友眼睁睁死在眼前,她挡了也拦了,可最后关头身子像是不听使唤般,动不了了。 点珍宴的第二日,她只来回重复着一句话,“为什么没拦下来”。 在得知苍清是为了保他们才死时,她更是心里存了死志。 白榆见他一直不说话,心里便明白几分,“知道了。” 姜晚义一下就慌了神,可他嗫嚅半天却只说:“我会给郡主殉葬。” 白榆神色终于有了丝松动,“我不需要。” “那郡主就当为了我和团姐儿可好?”姜晚义的声音带上哽咽,本来就熬红的眼酸涩难忍,不得不抬手揉了揉眼睛。 “你知道她将我打出去的那一掌,是为了让我避开纷争吗?”白榆说话声音很轻,也很平静。 可叫人听着心下不安更甚。 “小姜,我辜负了她的信任和情谊,我连为她送行都无脸面去。” 姜晚义忙道:“她交代的红锦盒还未打开……至少、至少不是现在。” 白榆平淡开口:“那红锦盒我猜你已经知道怎么打开了,对吧?我们之前一起查的水鬼案,你不说是知道她留下红锦盒的目的,并不是真得想让九哥去寻什么钥匙,她既然看过罗珠的过往,自然也能猜到钥匙是什么。” 姜晚义懊丧地垂下头,是,他知道,那红锦盒的表面覆着鲛人的血绡,所以才打不开。 苍清给李玄度血绡锦盒,是算准了如果记忆回来他会心结难解,一时想不开会活不下去,给他找个事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