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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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泪顺着李玄尧的眼角流出,滑过鼻梁,又流进那片水蓝色的湖水中。 泪满则溢,又顺着另一侧眼角流出,滴落在枕边。 他虽是个哑巴,可此时的悲伤和愤怒,却是震耳欲聋。 江箐珂揪着衣袖,忍不住想给他擦擦眼泪,可伸过去的手又被李玄尧抬手拨开。 手从头下抽出,他侧卧在那里,手语比划。 【为什么?】 【那是我们的孩子,你怎么忍心的?】 江箐珂撑身坐起,气息虚弱且有些无力地反问他。 “那我问你,在你的计划里,未来可有立穆汐为后的打算?” “你只要回答有还是没有。” 李玄尧跟着起身,目光冷冽且锐利地回视着,十分坦诚地点了点头。 江箐珂又问:“你可还答应过穆家,定会过继个皇子到穆汐的名下?” 眸光微动,一丝疑惑从李玄尧眼底划过,很显然他很诧异江青珂为何知晓这些事。 但他还是坦诚地点了点头。 酸涩涌上鼻腔,激红了双眼。 江箐珂忍着泪,笑着质问。 “所以,我们的孩子还没出生,便已成为你用来报恩固权的棋子?” “皇后当不当无所谓,可凭什么,我若是生个皇子,就要把孩子交给别人养?” “那与其这样,我不如不生。” 李玄尧掏出炭笔和册子,匆匆数笔。 【那只是不得已时的选择而已。】 【我定会想办法,不让那种事发生。】 江箐珂仰面苦笑了一声。 “那若是想不到办法呢?” 眉间蹙着怒意,她一字一句地质问。 “情况所迫,你难道就要让我和孩子,为了你隐忍负重,委屈巴巴地活着?” “那西延五十万江家军都不够你图的?” 江箐珂红着眼摇头。 “如果我不喜欢你,当你在利益和我之间,权衡利弊选利益,我不仅不会怨你,还会理解你。” “可你是夜颜啊。” “即使是你一时的假意舍弃,可对我来说,都无异于往心口上插刀子。” 江箐珂抽了抽鼻子,擦去不争气的泪水。 她移开视线,倔强地偏头看向别处。 “总之,在你坐稳帝位前,孩子我是不会生的。” “你若非要给穆汐一个皇子,你们自己想办法去,别想打我肚子的主意。” 转身躺下,江箐珂气呼呼蒙上了被子。 不多时,身后的床褥微微凹陷,李玄尧重新躺下,并从后背抱了过来。 被子扯开,他将写好字的册子凑到江箐珂的眼前。 【还疼吗?】 这一看,江箐珂顿时就没憋住,泪水哗地就流了出来。 她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转身钻进李玄尧的怀里, 然后哽声道:“哪儿哪儿都疼,心最疼。” 剩下的日子里,江箐珂不想跟李玄尧吵架。 她唇角噙着泪水,仰面去亲他的下巴,然后软声道:“我们好好的,谁也不生谁的气了,好吗?” 李玄尧红着眼,与她额头顶着额头,然后在她的后背写了个“好”字。 ...... 江箐珂小产的第二日,衡帝的口谕便传到了芍菡轩。 喜晴出去打听了一番后,回来同江箐珂抱怨。 “再怎么说,对外也是穆良媛害得太子妃小产吧。” “这谋害皇嗣的大罪,皇上未免也太轻拿轻判了些。” “棍刑也没罚一下,位份也没降一阶,只罚穆良媛去皇家佛寺吃斋念佛住上一年,让她在那里抄经,为太子妃流掉的孩子祈福。” 喜晴气得失笑,摔摔打打地叠着浣洗局那边送来的衣裳。 “若真是穆良媛害的太子妃小产,这惩罚,奴婢都要气得想杀人。” “果然,连皇上都是偏袒穆家的。” “等殿下登基后,还不知要怎么被穆家拿捏呢。” 江箐珂随手翻着手里的兵书,没搭理喜晴这一茬。 对穆汐的轻罚,在她的意料之中。 眼下,正是李玄尧需要用穆家之时,看在穆元雄的面子上,无论是衡帝,还是李玄尧,都不可能对穆汐行过重的惩罚,以免寒了穆元雄的心。 但罚穆汐去佛寺一年,说短也不短了。 一年的时间,足够很多的可能发生。 忧伤消沉了数日后,江箐珂仍像以前一样,同李玄尧相处。 她会撒娇,会笑,会发脾气,会拿鞭子吓唬人,也还会像以前一样蛮横不讲道理…… 江箐珂时刻都在演。 演她离不开李玄尧,整日都想粘着他,演她会长长久久地留在宫里...... 因为,穆珩曾告诉过她,这宫里到处都是眼睛。 有李玄尧的眼睛,有惠贵妃的眼睛,有很多很多人的眼睛。 要想顺利逃离着这泥沼,就要藏起情绪,藏起心思,装模作样,花言巧语,然后完美地骗过每个人,让他们都彻底对她放下戒心来。 她演得如此自然随意,连江箐珂自己都惊讶到了。 原来喜怒不形于色和深藏不露,她也可以做到如此游刃有余。 原来撒谎骗人,她也可以做得如此心安理得。 终于,她活成了自己以前最不屑的样子。 江箐珂觉得这宫里就像布纺里的大染缸,会把人都染成一个色调。 黑色。 黑色里有白色,有红色,有灰色,也有蓝色...... 面对不同的人,便会显露出不同的颜色来。 就比如现在,江箐珂显露的是白色。 她似纯情天真的女子,在李玄尧踏着夜色来到凤鸾轩时,立马起身,跑步迎上去,一下子冲他个满怀。 扬起面颊,她佯怒嘟囔道:“夜颜,你怎么才来,我等你都要等得睡着了。” 第112章 食客 李玄尧毫不费力地捞腿将人抱起,往矮榻的方向走。 江箐珂就像个挂件似的,双手环在他的肩颈上,头探到斗篷的帽檐下,小鸡啄米般地亲了李玄尧好几下。 褪去一身冷冽狠戾,将所有的算计都关在殿外,李玄尧回归温文尔雅的夫君,唇角勾着笑,眼里孕着万千柔情。 浅尝辄止的几下啄吻显然不够尽兴。 他俯首讨要香唇,江箐珂却调皮地仰头躲开。 两人相视而笑,一个笑得狡黠得意,一个笑得玩味而宠溺。 殿内的烛火都在此刻因他二人而暗淡了几分。 李玄尧在矮榻上落座,江箐珂仍赖在他身上不动。 亲手替他解掉斗篷,又取下束发的金冠。 青丝如瀑散落,李玄尧登时便换了种气场。 拿出那根黑檀簪子,江箐珂随意地替他将一半的长发束起。 清儒俊雅,掷果风标。 江箐珂歪头打量,忍不住叹道:“你要是生成女子,去青楼当个花魁什么的,生意肯定特别好。” 李玄尧哭笑不得。 可惜想言而不能语,只能任由江箐珂在嘴皮子上占他便宜。 小产后的身子养得差不多了,江箐珂便揽着他的脖子主动问。 “洗过了吗?” 李玄尧摇头。 “我也没洗,要不要一起?” 李玄尧当即抱着江箐珂起身,用行动回答。 水汽缭绕,缱绻悱恻氤氲其中。 未着片缕的两个人亲密无间地相依在池水里,江箐珂仰起挂着水珠的芙蓉面,像个小妖精似的,凑到他耳畔,低声喃喃诱惑。 “夜颜,我今天偷偷翻了本春欢图。” “上面有个玩法,很是特别。” “你想不想?” 眼尾绯红,异瞳里情欲翻涌,李玄尧手抚江箐珂的脸,醉眼迷离地点了下头。 “不许反悔哦。” 江箐珂红唇一弯,拉着李玄尧起身离开了浴池。 擦去身上的水气,两人各自披着一件睡袍。 束腰的布帛长长两条,刚好将李玄尧的双手紧绑在美人榻的扶栏上。 粉嫩白皙的柔荑在胸前一路向下勾着圈,江箐珂咬着他的耳朵,低声细语道:“今晚,你是鱼肉,我是刀俎。” ...... 事后,江箐珂汗濡濡地在李玄尧身侧躺下。 她气息紊乱地问:“喜欢吗?” 李玄尧似是仍沉浸在适才的愉悦中无法自拔。 青筋凸起的手臂挡在双眼上,喉结一滚再滚,他红唇微启,在极力平缓着呼吸和心跳。 见他没有反应,江箐珂便问:“不喜欢?” 李玄尧摇头。 “不喜欢?” 江箐珂炸了,腾地坐起来,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高声凶道:“我都快累成狗了,你说你不喜欢?” 手臂移开,一双异瞳噙着春水看向江箐珂,而眼尾的两抹绯红比事前还要深。 李玄尧牵起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