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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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他会来接她,所以倘若她决定独自回民宿的话,一定会提前跟他说。 如果没有,那么她只能在附近了。 雨越下越大,车内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 车前的雨刮奋力地刮去雨水,却只是徒劳。 他不得不将车速降慢,再透过加热车窗看附近有没有像林玄的身影。 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依旧在尝试着给林玄打电话。 “……喂?” 正当陈宴有些沮丧时,电话接通了。 林玄的声音听上去鼻音格外的重。 “你是不是哭了。” 他如鲠在喉,觉得手中的方向盘也愈发沉重,只好将车停靠在路边,“你在哪?我去找你。” “……” 对方没有再回应。 “玄玄?”陈宴觉得自己压抑的情绪快要决堤,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你在哪?我去找你好不好?” 他自问已经足够有耐心了,可如今也几乎消耗殆尽。 对面已经没有应答,陈宴只能听见她偶尔传来的几声啜泣。 他叹了口气,也不再追问,只是探出身子从后座拿来一把雨伞,下了车。 “你找个地方躲雨吧,我现在来找你。” 林玄那边的雨声分外的大,几乎要掩盖掉她的抽泣声。 他知道她肯定又在淋雨了。 其实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要以这样的方式折磨自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爱她。 这种拿命在玩的捉迷藏,他已经玩得有些厌倦了。 他真的很讨厌林玄这样把所有东西都扛在自己的身上,一意孤行地用她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从来不肯依赖他。 即使是睡在她身侧的那些年,他也总觉得自己好像独自一人,永远也进不去她的内心。 她离他很近,偏偏是这种物理距离的近让那种心理上的远分外明显。 那是再如何相拥都无法消弭的误差。 西装裤裤腿上已经被雨水浸透,就连他的背也被雨浸染,绀色衬衣瞬间湿透。 他走到一个公园前,彷徨地张望。 四处奔走,终于在一张长椅前看到了林玄。 她的头发已经被完全浸透,一缕一缕地耷拉在脸上。 今天穿的无袖雪纺裙也毫无疑问地被雨水打湿,只是幸好她穿了内衬,才没有走光。 雨滴打在她的眼角,又一点点滑落到她的下颌。 几乎分不清究竟那是泪水还是雨水。 陈宴几步上前,雨伞倾斜,绀色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胸前,他将她抱在怀里。 找到她之前,他的确憋了一肚子的火,恨不得就这样把她抛下。 可当他真的看到林玄的那一刻,他发觉自己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满脑子都只剩下“终于找到你了”。 他的掌心一直反复地搓弄着她冰凉的手臂,唇亲吻在她的额头,气喘吁吁地搂紧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林玄整张脸都埋在了他的怀里,讷讷地由着他一点点将体温渡给自己。 直到她慢慢回温,才反应过来热泪早已淌在脸上,溶入w湿透的衬衫。 她愣怔着抬手,刚要回抱w,掌心碰到他脊背的那一刻,身上便瞬间被抱得更紧。 暴雨淋漓,陈宴放在车上的伞不大,只仅仅够遮住一人。 她窝在他的怀里,好像冰冷箭雨下只有他能给予她一点慰藉。 即使同样被淋了雨,w的怀里却依旧十分滚烫,他的手覆在她的颈后,唇一遍遍亲吻着她额头上的湿发。 林玄已然哭得身体不住地发抖,连气息都变得弱了许多。 她抬手点了点男人的手臂,示意他放开。 w松了松怀抱,她便仰起头望他,贴上他的双唇。 男人覆在她脖颈后的手又再一次绷紧,将她往怀里压,像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四目相对,是林玄轻轻推开了他,缓缓张嘴:“对不起……” “上车再说吧。”男人又再次覆上她双唇,片刻松开便抬手搀扶她起身。 然而林玄的身子就像失去了骨髓,软烂不已,已经力竭得无法起身。 “还能走吗?”没等她应答,陈宴已经将伞递给她,蹲在她的身前。 她趴在他的背上,又被稍稍向上颠了颠,手中的伞也被他顺势接过。 林玄的双手搂在他脖颈间,脸埋在他的肩窝。 寒意让他没忍住“嘶”了一声。 她的心跳声像雨势一样,愈来愈大。 胸口与陈宴的后背紧贴着,她的每一次心动他都能感知。 颈窝传来一阵凉意,是她软绵的唇。 “我是不是很懦弱?”她问。 “你已经很坚强了。”他不假思索。 他倒真是希望“懦弱”这个词与她有关,起码证明他有机会保护她了。 “陈宴……陈宴……” 她似乎已经有些迷糊了。 脑海中,一次又一次走马灯似的闪过与陈宴有关的回忆。 她记得,从前她每次低谷遭遇挫折,都会想要一个人躲起来疗伤。 而无论她自认为自己躲得有多好,他总有办法找到她,陪着她一起面对。 这次她本没想打算逃避的,只是身体上的反应远比她想象中要来得更猛烈。 她没办法抵抗身体上的颤抖,只想找个地方让自己好好地冷静下来。 可无论她走在哪里,似乎都会被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注视。 雨势汹汹,而她也力尽。 坐在这长椅上,她甚至有一刻觉得自己会死在这一场雨中。 可他还是找到他了。 还好,他找到她了。 太阳穴传来剧烈的疼痛,她只觉得眼皮子直打架。 体力不支,林玄只能再次昏迷过去。 陈宴偏过脸去碰她垂下的额头,热意瞬间传递到他失温的脸颊。 “……我在。” 他应的声音很小,几乎要被雨声淹没。 正是林玄的双眼已然阖上,他才敢应这一回。 懦弱这个词,或许跟他更相称吧。 待到林玄再次醒来,她已经躺在了软绵的床褥上。 房间里的光线呈暖黄色,处于一个极适合人体睡眠的温度,温馨得好像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那样。 她望着陌生的天花板,眨了眨眼,半晌才回过神,下意识去摸身旁的手机。 右手边摸不着,她便翻过身伸出左手摸摸。 直到两手都摸了空,她已然成“大”字躺着,又挣扎着到处摸摸,依旧没找到手机。 “唉。”她叹了口气,却又莫名觉得轻松了许多。 如今的她像是养殖鸡鸭维生的养殖户,却因瘟疫被强制安乐了所有鸡鸭,连棚子也被灾难摧毁,即便想要再起也没了机会。 疲惫,却也瞬间无力再挣扎。 她只能对着一片狼藉兴叹。 后知后觉的疼意从太阳穴侵入,她揉了揉脑袋,试图起身。 然而她的身体像是浑身灌了铅,不过刚刚爬起来一点便重重地摔下。 她乏力地望着纯白的天花板,直到远处的门被打开。 “林小姐醒了?”见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推门而入,林玄下意识地向后缩。 背部一瞬间绷得极紧,仿佛所有血液都在这一刻涌向了她后缩的脖颈与蜷缩的脊背。 她害怕,不仅仅是因为面前的男人她不认得。 而是她发觉,对方的五官轮廓变得分外模糊,她连对方眼睛的形状与神情都难以辨认。 对方眉毛扬起的幅度倘若是小一些,她也无从得知对方的情绪波动。 她已经无法再从人脸上获取任何信息。 她的病情恶化了,毫无疑问。 -----------------------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在做全文最后一次精修,全文预计会新增几万字[眼镜] 没改什么内容,只是修了些措辞和心理描写,不用重看[吃瓜] 第44章 芥蒂 “林小姐?”对方歪了歪脑袋,见林玄没反应,便朝林玄的额头伸手探去,又被林玄躲开。 她怯生生地抱着被子,浑身战栗,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 只有一颗心脏在疯狂跳动。 “威廉的家庭医生来看过您,您应该已经退烧了才对。” 对方似乎看得出林玄在恐惧些什么,稍稍退后了几步。 “我叫任川,是他的心理医生,也是他的旧友。是他让我来看看您的,您别害怕。” 他落座在不远处的沙发靠椅上,静静地看着林玄。 林玄睨了任川一眼,没应答,只是抬眼环顾四周。 她注意到了,房间里连一点尖锐的物品也没有。 就连他手中的笔都是特制的钝头笔。 周围的一切都很熟悉。 没有一切尖锐物品的摆设,没有阴郁的灰黑色陈设,一切都跟别墅里那个林阳舒用来关林玄紧闭的病房很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