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 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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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息怒,妾只是昨夜睡不好导致的反应迟缓,并没有不敬娘娘的意思。”昨晚上别说睡着了,但凡她的眼睛刚一合上,就被男人掐着下巴被迫睁开。 她像汪洋大海里的一叶孤舟,随着惊涛骇浪不断起伏,却唯独等不来靠岸的机会。 “你嘴上说着不敬,本宫可看不出丝毫尊敬。”手撑在扶手上的许素霓从鼻间溢出冷哼。 如今陛下忙着宠爱宋昭容,刚才进来时连个眼色都没施舍给她,选择已是在明确不过。 宋曼娘已然失宠,在她眼里不足为惧。 但是不能让她轻易的死去,得要一点点的折磨她,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许素霓勾起唇角的恶意,“既然宋修仪没睡好,不妨到外面跪着好醒醒神,否则若传了出来,还以为宋修仪闺阁女德女戒学得一塌糊涂。” 霞霜想到上次她装晕一事,难免开口劝道:“娘娘,你得小心她和上次一样装晕。” “你倒是提醒本宫了,派两个人在她身后守着,她要是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就往她头上浇一桶冷水,等她什么时候跪够两个时辰在起来。”既然她喜欢装晕,那就让她装个够。 冰天雪地的,别说跪两个时辰,哪怕半个时辰下来膝盖都得要废掉。 许素霓嘴上虽那么说,心里仍有担忧,“派人守着,不允许任何人将此事传到陛下耳边,否则本宫不建议年节过后添点红。” 带宋令仪出去的两个婆子甚至不给她挣扎的机会,直接摁着她肩膀跪在冷硬的石板上。 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后,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膝盖钻进,两条腿像是被巨石砸下般碎成砂石。 宋令仪刚被摁着跪下,就有个戴着毡帽,朱红胡服的少年从身边走过。 少年略感好奇地多看了她几眼,似有不忍的走了过来,“她这是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跪在这里?” 第63章 小国舅 对待宋令仪格外粗暴的婆子顿时笑得褶子花开,“回小国舅,自然是因为她犯了错,娘娘才让她在这里跪着。” 许慎皱起眉头,理智上他不应该管的,但是这个女人看起来太瘦了,脸色又白得像鬼一样。 他都担心他这一走,她直接死了怎么办。 许慎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让她起来回去吧,要是等下姐姐问起,你们就说是我让她走的。” “可是………”婆子面露犹豫。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我姐最疼我了,她肯定不会因此生气的。”许慎见她还跪着,伸手就要扶她,“天气那么冷,再不起来你是不想要你的腿了吗。” 女人像是一团柔软的白云,轻飘飘得没有一点儿重量。 “多谢大人。”即便只跪了一会儿,宋令仪的膝盖冰冷刺痛得都像是不属于自己了。 站起来后,身形不稳,一晃就要往旁边摔去时,一只白皙修长但丝毫不显脂粉气的手及时拉住了她。 “你还好吧。”少年的声音带着他这个年纪独有的清冽干爽。 “我没事,多谢公子。”宋令仪秀眉拧着从他手上离开,明显是腿伤到了尚未好转。 “小主!”原本被拦住的蝉衣咬了其中一个婆子的手,双眼通红的冲过来就要扶住她。 手中残留些许梅香的许慎将人递过去,直到目送着那主仆二人离去后,下意识脱口而出,“这女人可真轻啊。” 轻飘飘得没有一点儿重量,不禁怀疑皇宫里都不给人吃饱饭吗,要不然她怎么会那么瘦。 “姐,我刚才看见有个女人被罚跪雪地里,是她犯了什么错吗。”许慎进来后,先同许久未见的姐姐问安,才问起先前跪在雪地里的女人是谁。 许素霓自然知道了殿外发生的事,没好气道:“她就是我和你说的狐狸精,也是害死你孙姐姐的罪魁祸首。” 许慎回想刚才看见的女人,好像无论怎么看,她都和狐狸精沾不上边。 反倒病恹恹得同枝头上挂着的红梅薄雪,风大一些就能把它吹折了。 许素霓不想再提那个女人,转而说起,“这次回来了可不能再乱跑了,晚点我让你姐夫在城内给你安排个职位。” 许慎挠了下脸颊,满是求饶道:“姐,你明知道我不是个当官的料,而且对比当官我更喜欢行走江湖。” “你都多大了,也该担起一家之责了。”许素霓想到不愿成家的弟弟,难免头疼,“过几日我在宫里办个赏花宴让你相看,你得快些将亲事给定下来,以后也好收心。” 直到扶着小姐走出翊坤宫的距离后,蝉衣才压低声线问,“小姐,刚才接住你的人是谁啊。” “是皇后的弟弟。” “啊?”蝉衣惊讶得嘴唇微张,随后唾道,“皇后那么欺负你,她弟弟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令仪不置与否,她只知道初见面对方对她的印象肯定颠覆了许素霓信里的描述。 若非猜到他今天会入宫,她又怎会牺牲短暂的膝盖,好在成果是好的。 “啊喷。” 今早上起床后的祁荀春鼻间发痒得,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现正背着书袋慢吞吞要去私塾上课。 自从二伯死后,三伯当了新的家主后,祁荀春在府中的待遇不再可怜巴巴。 刚踏出院门,这个点本应该去上职的祁元善笑得见牙不见牙拦住他,“誉哥儿,好事,天大的好事。陛下要见你,你还不快进宫。” 祁荀春抿了抿唇,并不觉得那算什么好事,只是压着愤怒的仇恨问:“陛下为何要见我?” 要不是他,爹爹才不会死,娘亲更不会离开自己。 又难免担心的想到,难道是娘亲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祁元善正沉浸在陛下准备重用自己的美梦里,催促道:“定然是好事,你还不赶紧进宫去,要不然让陛下等急了,就算你有九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宋今禾自得宠后,原本在朝堂中,快要被挤到边缘的宋家重新挤进了权贵圈子。 现如今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宋夫人因此得了恩典入宫,进宫的路上见到另一辆马车,问道:“那马车里坐着的是谁?” “回夫人,里面坐着的是祁家人。” 祁家人? 宋夫人当即瞳孔瞪大,指甲抓住膝盖,里面坐的该不会是祁荀春! 龙涎香袅袅绕出云层的辰元宫内。 捻转扳指的秦殊看着眼前过于瘦弱苍白的小少年,目光犹如锋利的刀刃一寸寸划过她的眉眼轮廓。 她应该庆幸她长得没有一点儿同那个男人相似的地方,否则她现在一定会人头落地。 秦殊不禁在想,若是她当年在虞城没走,想来他们的孩子也应该那么大了。 犹如被厉鬼盯上的祁荀春后脊发寒,死死咬住嘴唇才止住对仇人的滔天恨意,学着师父教过的礼仪。 低头叩首,“草民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她现在还小,还做不到保护娘亲,但她总会有长大的一天, 到时候,一定要他为父亲偿命! 并不知道誉儿进宫的宋令仪没有马上回到玉芙宫,而是站在能沐浴到阳光的宫道处。 “小姐,我们不回去吗?” 宋令仪轻轻摇头,“先不回去。” 宫殿虽富丽堂皇,瑶台银阙,但对她来说更像是个阴暗冰冷的牢笼,盖在身上的绫罗绸缎是束缚住自身的枷锁,远不如就自然的沐浴于阳光下。 何况她等的人还没来。 许慎从翊坤宫出来后,就耷拉着脑袋满是抓耳挠腮的不解,当初那个说着要仗剑天涯,不为儿女情长所累的大姐怎么突然变成了,她口中扫兴的人。 要是结婚是那么可怕的事,他宁可不成婚。 走在长长的朱红宫道上,突然眼尖的看见了一个单薄得,但凡风大一些就能将她吹走的身影。 她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那位宋修仪还真是可怜,丈夫死了,娘家嫌她丢人直接把她逐出族谱。” “亲妹妹当她的面爬了陛下的龙床不说,还吹枕边风,让陛下将原本属于她的宫殿给了她妹妹,将她给赶到偏殿去住。” “我要是她,只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许慎皱起眉头走向说闲话的几个宫人,“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再说一遍。” 宫人没有见过他,但观他身上衣着华贵,不敢得罪的又说了一遍。 许慎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为何她们口中的女人,和姐姐嘴里的狐狸精根本不像是一个人。 姐姐信里的狐狸精,狡诈,恶毒,虚伪,不知廉耻,手段下作。 可是他从别人嘴里听到的,却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可怜女人。 搀扶着小姐的蝉衣也见到了身后停下的少年,压低声线问道:“小姐刚才,是在等他吗?” 宋令仪并未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眯着眼睛迎向阳光,“今天天气倒是不错。” 许素霓如此宝贝她的弟弟,要是她知道她的宝贝弟弟可怜上一个她恨之欲死的女人后,肯定会露出很有趣的表情。 可是这还不够,只要她一日坐在那个位置上,就永远都不够。 得要让她狠狠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才能解了她受到的羞辱! 秦殊像是存心为了恶心她,不但将她的宫殿让给了宋今禾,还让她住进了偏殿。 今日没跟过去的逢春顶着寒风站在外面,见到小主回来了迎上前,“小主您回来了。” 宋令仪微微颔首,“去准备点热水来。” “然。” 只是她冰冷的双脚才刚浸泡进温热的水里,独属于宋今禾小人得志又幸灾乐祸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大姐,我刚才听说你做错了事被皇后娘娘犯跪了,你这是做错了什么啊。” 走进来的宋今禾见她不吭声,认为她就是在强撑着,转而炫耀起发间戴着的缠金红宝石簪,“这是陛下赐我的发簪,大姐觉得好看不。” 只觉得耳边不断有苍蝇在飞的宋令仪不耐烦道:“说够了没,说够了就出去。” 宋今禾见她生气,非但不惧,反倒得意地翘起唇角,“我现在还记着姐妹情深才叫你一声大姐,你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是昭容,而你只是个小小的修仪,你见了我得要跪下来行礼的。” “后一句才是你真正的心里话吧,宋今禾。”宋令仪抬眸望向她,浅色的瞳孔里极为平静,就像是在看一个事不关己的陌生人。 被直白点出的宋今禾扶着发簪的手一滞,脸色骤变,嗓音尖锐着拔高,“你知道吗,我很讨厌你这副永远沉着冷静,仿佛万事你都不在意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