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廢文網 - 都市小说 - 渣了那个高岭之花在线阅读 - 第16章

第16章

    倒是瑟如向裴璋行礼时,神色总有些许不自在,微微低着脸。

    裴璋淡淡应了一声,并无二话。

    初夏时节,厅堂的轩窗便都敞开了来。

    桌上流杯曲沼,酒好花浓,酒气远远被晚风送的萦满了全屋,如醉如梦。

    阮窈本以为陆九叙同裴璋交情甚好,谁料几杯酒入肠,他很快便同萧寄弄盏传杯,连说带笑。

    而裴璋神色沉静,半滴酒也不沾,好似连飘忽的酒气都会自行绕过他。

    饮至痛快处,陆九叙举杯,曼声低吟,“一酌千忧散,三杯万事空……”

    阮窈瞧见萧寄向裴璋把盏祝酒,而他以茶回敬。

    算不得失礼,只是……有些无趣。

    酒过三巡,瑟如似是不胜酒力,中途离席更衣,萧寄颇为留意她,随之也出了屋。

    陆九叙脸色薄红,眉眼都染上了醉意,拉着裴璋硬要同他去院里对弈。

    他让重云将人扶下去,又低眉抚去衣袖上的折痕,才起身离开。

    酒阑宾散,阮窈亦随他而出。

    流华居本是座小园子,入夜稀稀疏疏点了数盏剔墨纱灯,灯火昏黄柔和。

    烛影婆娑,花枝轻摇,使得这份夜色格外迷离,不似人间。

    “公子从不喝酒吗……”连阮窈都酌了两杯,此刻脸泛红霞,微带着酒晕,轻笑着问他:“这又是何故?”

    “酒失觉知相,与狂药无异。”裴璋看了她一眼,淡声道。

    阮窈酒后那份飘飘然便被他剥去了两分兴致。

    “古有遗谚,尧舜千钟,孔子百觚,古之圣贤无不能饮也,公子又何不尝试一番……”她不禁有些好笑。

    卫国从宗室到庶民,无有不爱饮酒者,竟也有像他这般古板的人。

    裴璋见她一本正经地劝酒,眸中闪着亮光望向他,好似觉着自己这番话十分有道理,不由微微失笑,“这不过是戏言,非实然也。”

    “当真是假的吗?公子莫不是诓我……”阮窈狐疑道。

    裴璋点到即止,并不与她多辩。

    二人沿着纱灯往外走,沿路行过一座轩堂,轩内明灯恰照出一对男女的身影来。

    四下幽静,轩堂中旖旎的交谈声也隐隐可闻。

    “殿下当真不怪罪我……”女声分外娇柔。

    “痴儿。”男子轻轻喟叹,又有几分无奈,“当日之举,你也是不得已,往后再不许如此。”

    这声音十分耳熟,阮窈立时听出堂中人是瑟如和萧寄。

    裴璋微蹙了眉,瞬时间转身便走。

    她心里很有些稀奇,却不能当着裴璋的面听墙角,只好也随着他迈步。

    “那殿下莫要负我……去洛阳后……”瑟如一句话未说完,便难耐地嘤咛了声,在夜色里听起来极为暧昧。

    阮窈不由自主悄悄回望了一眼,见二人已是交缠在一处,连忙又转回目光。

    本朝民风开化,男女间交往并无诸多束缚,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她再去瞧裴璋的神色,见他目光很静,轮廓在柔和的纱灯下更显清冷,恍然间像是一尊玉佛。

    阮窈不合时宜地想起端容公主曾评断他的话,唇角便不禁翘起。

    直至走远,再不闻方才轩堂中的风月之声后,裴璋才微不可见缓下步伐。

    若要断酒法,醒眼看醉人。

    萧寄太过年少,轻而易举便被色相所迷,故而行事失了分寸。

    且他尚未成婚,倘若从江南携一名乐籍女子回洛阳,更于自身并无益处。

    所谓男女爱欲,不过是因肉身而生出的累赘,百无一用。

    裴璋很快察觉到阮窈在笑,薄唇紧抿,继而心中莫名生出几分许久不曾有的烦躁。

    若是寻常女郎与男子撞上此事,合该有些许羞赧,而她却不知在想什么。

    总归不会是好事。

    *

    次日,陆九叙来玉泉院议事后,本都走了出去,却忽然折返回来,问重云取阮窈早上送来的花饼。

    陆九叙笑吟吟揣起食盒,继而看到裴璋手里端着的药碗,又立刻换上一副目不忍视的神情。

    “量腹而食。”裴璋轻飘扫了他一眼,凉凉说了句,“糕点多吃无益。”

    “季娘子做的点心适口罢了,”陆九叙不在意地笑,“总归我也快走了。”

    裴璋眸光微微动了动,再未多说。

    陆九叙启程前又来了玉泉院一回,得知今日并无花饼可取。

    “季娘子不送了么?”他纳罕道。

    重云看了眼书房,闷声闷气地点头。

    *

    阮窈得知裴璋病倒,连玉泉院都出不了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便跑去院子外头想要看望他。

    马车上的那晚,她隐隐约约觉察到裴璋似乎对她的确略有几分不同。

    可也仅仅是几分,远远不足够。

    而人之所以为人,不论再冷硬强大,总会有脆弱的时刻。

    阮窈自己在受伤不能下榻的那段日子,便时常胡思乱想,感物伤怀,裴璋又如何能免俗。

    重云瞧见她,面色冷然中带着怒气,一个字也不和她说,只是不许她进去。

    阮窈便去同重风说好话。

    他倒是勉强帮她传了话,出来时目光颇为无奈,“公子病中不愿见客,娘子还是回去吧。”

    “那公子是什么病,他有没有事?”阮窈语气紧张,追着二人又问了几句,话中都带上了哭腔。

    重云几乎冷哼出声,忽然转身拂袖离开。

    这火气来得莫名其妙,阮窈一脸云里雾里,最后只好听了重风的劝,先行回去自己的住处。

    *

    因在病中,裴璋披着件宽大的外袍,面色苍白的倚坐在榻上,并未束发。

    一头墨发披散而下,衬得他眉目比之平时多出几分冷倦之意,风骨峭峻。

    门外的声音再耳熟不过,细细软软,像是鸟雀嘤嘤,又带上了哭腔,求个不停。

    重风进屋才说了个口头,裴璋就冷冷打断他,“不见。”

    短短两个字,他也费力低咳了好几声,额上又渗出细密的汗珠,连眼角都微微泛红。

    “任何人都不许再进来。”裴璋哑声说。

    他病得厉害,这具身子骨像是被霜雪所压覆的枝梢,再无一丝可待来年春光的气力,很快便会消融在这场雪里。

    而病弱的身躯总能轻而易举将他带回多年前的梦魇中,再逼迫他苟延残喘着再爬出来。

    他无比厌憎这样衰萎而无力的时刻。

    昏昏沉沉睡到夜里,裴璋被瓢泼的雨声所扰醒。

    支摘窗紧紧闭着,仍像有潮湿的水汽丝丝缕缕扑进来,凉意初透。

    他头痛欲裂,不禁皱紧了眉。

    屋中没有点灯,入目处一片昏黑。

    嘀嗒嘀嗒的雨声中,忽而多出几声细碎的脚步,又像是在被人追赶般,有些许慌乱。

    屋门随后被人推开,一道身影摸着黑进来,走到床榻旁,紧接着试图俯身靠近他。

    裴璋几乎是依循本能猛然掐上来人的脖颈,浑身最后的气力都涌上指尖,十指越收越紧。

    第14章 花癣此举于理不合,有悖于礼教

    阮窈趁着夜雨悄悄跑进来,本想瞧瞧裴璋究竟生了何病,才引得重云气性那般大。

    却不想什么都还没看清,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掐住脖颈,窒息感逐渐弥漫开,脸色憋胀的通红。

    她眼角渗出泪水,拼命去扯自己颈子上的手,嗓中竭力发出细碎不清的呼声。

    “裴璋……不……不要……”

    所幸那只手的主人似是听到她

    的祈求,很快便卸去了力道。

    阮窈张嘴喘着气,心惊胆战抚上自己的脖颈,好一会儿都不曾缓过神来。

    眼睛适应屋中的黑暗后,她借着窗外漏入的几丝暗淡月光,勉强看清楚了裴璋的脸。

    他面色惨白,隐隐透出一抹病态的青,长眉纠结着紧皱在一起,幽黑的眸像是警惕的某种兽类,再不复一贯的平静温和。

    待看清楚来人后,他眼中又浮起错愕。

    即使阮窈知晓裴璋并非是要杀自己,可被这样一双眼盯着,她心底里还是莫名生出几分悚然,不知他为何会如此。

    自己又未动他一根手指头,怎的一声不响就要取人性命,与往常大相径庭,竟像是换了个人般。

    裴璋僵了良久,艰难地撑着手坐起,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才开口问她:“你为何在此?”

    他眸光疏冷,又含着微不可见的锐利,好似正望向毫不相识的陌生人。

    阮窈心口一滞,喉咙不知为何也有些发紧。她动了动嘴唇,小声说道:“听闻公子病了,我……好生担心。”

    裴璋侧过脸,连咳了好几声,嗓音带着病中的沙哑,“是重风放你进来的?”

    她刚想摇头,可颈间的掐痕犹在隐约作痛,便出声否认了。随后手指攥紧了衣袖,心中难免一阵惶惑。

    面前之人,与往常很不一样。他方才是魇着了?还是将自己当成了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