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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多少事 第744节

    “原来这种心动,便是喜欢。”

    张彤云本来想说什么,可是又硬生生憋住了,直直的看向王猛。

    王猛霍然撇过头,下定决心说道:

    “实不相瞒,余也已经不小了,到了应该成家立业的时候······”

    张彤云轻轻摩挲着怀中的小盒子:

    “所以刺史决定就近抓一个,就抓到属下头上来了?”

    王猛赶忙想要摆手,但是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手炉,看上去略有些滑稽。

    张彤云瞥见了,忍不住笑了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运筹帷幄,几乎把整个河东都掌握在股掌之中的男人,会露出来这样的神情。

    王猛迎着风雪,霎时间,神情有些茫然,手足无措,无外乎如此。

    张彤云却抬头看着他,细声说道:

    “我还能走得脱么?”

    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行人匆匆走过的街道上,伞下,少女说完之后,慢条斯理的解开自己的秀发,然后熟练地用簪子重新将秀发挽起。

    王猛痴痴地看着这一幕。

    当少女毫不犹豫的直接坦明心迹之后,他也已经回过味来。

    如果不是心中喜欢的话,又怎么会一个邀请,另一个就毫不犹豫的跟着走上街来。

    在这漫天风雪之中,只有一双人儿在撑着伞走。

    如果不是心中喜欢的话,又怎么会允许在同一个伞下,而身为堂堂并州刺史,甚至连亲卫都不带在身边,只是让换上便衣远远跟着,生怕打扰和破坏什么。

    而如果不是心中喜欢的话······

    又为何一个愿意买,一个愿意留?

    又如何愿意和你并肩而行,茫茫天地风雪之间,孤男寡女,只此二人?

    其实不需要王猛说什么,张彤云的心迹已经表露无遗,只不过他刚刚也在惴惴之中,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少女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心意。

    张彤云仍旧看着他,轻轻晃了晃头,玉簪倒映着奕奕流光,她笑问:

    “刺史,好看么?”

    “余这就写信到长安,向令尊提亲。”王猛驴头不对马嘴的接了一句。

    张彤云无奈的举步向前,关于我喜欢的人是一个木头疙瘩这件事······不过好就好在,自己大概可以完全占有他,不用担心和别人共享。

    王猛赶忙跟上:

    “不合适么?”

    在这件事上,他的确没有主见。

    “提亲,应该让长辈来说合适一些。”张彤云的小脸儿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羞的,“不过······刺史现在提亲,未免太着急了······”

    “此话怎讲?”王猛早就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

    张彤云再次顿住步伐,直直的看向王猛,轻声说道:

    “刺史既要出征,那么妾身无以为助,惟愿刺史平安归来,刺史归来之时,自可以向家父求亲,就算是求亲不成,妾身也愿意长伴刺史左右,在这并州,家父还能把刺史如何?

    所以······妾身愿意等你归来。”

    王猛挠了挠头,师弟曾经说过,“打完仗就结婚”是诅咒,不是承诺,还叫什么弗莱格。

    但是迎着张彤云诚挚的眼神,他郑重的点了点头。

    张彤云得到了这个承诺,轻轻笑了笑,不知不觉离王猛更近了一些。

    一把油纸伞,终归不可能遮得住中间还隔着一段距离的两个人。

    所以她清晰的看到,王猛的另外一边肩头,已经被风雪打湿了。

    第一一四九章 八公山下,鲜卑来袭

    可是王猛浑然不觉,又或者他即使是如此,也要在保证不被张彤云嫌弃的“安全”距离上,确保张彤云在伞下,自己无所谓。

    乱世之中,想要找到一个为你倾盖的人,谈何容易?

    这家伙大概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可能是比自己大了不少吧。

    不过在这年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再加上他的身份,张彤云本来就很清楚,阿爹和阿兄他们断不可能反对这门婚事,毕竟这算是他们吴郡来的外人高攀关中的元从功臣了,尤其是关中从各种意义上来说的二把手。

    所以张彤云从一开始就是看的自己是不是喜欢。

    除了在感情这件事上有些木讷之外,王猛在其余所有方面,本来就是无可挑剔的人选。

    而且这种木讷,其实也只是表露在口头上而已。

    在上党的时候,王猛虽然什么都没有多说,但是背后帮助自己悄悄做了多少工作、安排好了多少人事,又有多少次防患于未然,王猛或许觉得他做的没有一丝烟火气,可是实际上张彤云都知道,也都看在眼里。

    如果不是王猛一直在后面为自己遮风挡雨的话,那上党的工作,岂是那么容易就完成的,那也太小觑了这四战之地,所能活下来的那些坞堡和匪寨,心中的猜忌和手段的狠辣。

    女儿家的幽香,随着风扑面而来。

    王猛深吸了一口气,正想要说什么,张彤云就率先伸出了手。

    白净的小手在王猛面前晃了晃。

    “嗯?”

    “手炉用够了没有?”

    王猛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抓着手炉,可是他晃了晃炉子,已经冰冰凉凉,炭火显然烧干净了。

    愕然少顷,王猛有些惭愧的说道:

    “都已经凉了。”

    “那好吧。”张彤云无奈的说道,正想要重新把手缩回袖子里,却不料一种厚重而温暖的感觉,突然从手上传来。

    就在刚刚,王猛随手放下手炉,探过手来,握住了张彤云冰冰凉凉的小手。

    张彤云震惊的看向他,却见王猛微微一笑,一副“理应如此”的模样。

    这······榆木疙瘩开窍了?

    她没有气恼的直接把小手抽开,反而泛上盈盈笑容:

    “傻不傻呀,为什么把左手伸过来?”

    现在的王猛,姿势看上去的确有些奇怪,右手撑着伞,左手却跨过整个身体去牵住右侧的张彤云。

    站着也就算了,可是要是向前走起来,怎么看怎么怪异。

    可是若是换了一只手的话,那伞在左边撑着,恐怕就要张彤云淋到雪了,除非······两个人真的搂作一团,再不分彼此。

    张彤云看王猛一脸茫然的样子,无奈只好抽出手,去夺他的伞。

    王猛默默的搓了搓左手,好似还在回味方才的温热柔软。

    张彤云已经握住了伞柄,轻轻扯了扯,想要把伞从他坚固的右手之中拔出来。

    王猛霎时间已经明白过来,他赶忙松开手,然后再一次握住伞柄。只不过这一次,已经是大手包着小手。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大概是一个对于自己因为对方一会儿开窍,一会儿不开窍的行为气急败坏之下的越礼举动羞涩万分,而另一个······根本就没有经历过这场面,哪里知道应该怎么做?

    然而在这风雪中,沉默却携手前行的两个人,就算是什么都不说,外人看在眼里,也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而他们互相感受着肌肤碰触之间的柔软和温热,好似也能听得到对方的心跳。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猛方才说道:

    “余会提亲的。”

    “好好好!”张彤云本来就没有想着堂堂刺史会耍赖,直接“强抢民女”,“那敢问我的好刺史,你到底看上了小女何处?”

    王猛没有回答。

    又过了很久,他好像方才想起来针对这个问题,师弟曾经给出的答案:

    “喜欢······本就不需要理由。”

    接着,风雪中便响起少女银铃似的笑声。

    不过王猛却并没有笑。

    他行在太原城的风雪中,打量着两边的繁华市井、深宅大院,似乎一直在盘算着什么。

    而如果杜英在这里的话,看到师兄脸上的神情,大概会嘟囔一声:

    不知道哪个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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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飘雪的时候,淮南结束了绵绵阴雨,又出了太阳。

    只不过相比于初秋时的“秋老虎”,此时的太阳,看上去黯淡无光,只是那么挂在空中,任由寒冷在大地上肆虐。

    鲜卑步骑正在缓缓地向着八公山的方向推进,而一队队骑兵奔驰速度更快,在队伍的前面以及左右两翼兜来兜去,阻止跃跃欲试的王师斥候靠近探查消息。

    至于鲜卑步骑大队的前进速度慢,主要是因为军中不只是鲜卑士卒,而且还有很多他们沿途劫掠和卷席的流民以及粮草之类的,另外还有大量从淮东抓来的丁壮,全部都随军而行,主要负责运输粮草和各种器械。

    而等到要发起进攻的时候,这些民夫丁壮又会被当做炮灰顶在最前面。

    所以为了减少自家主力的消耗,鲜卑人宁肯行军速度慢也要把这些人带着。

    站在八公山上,飒飒寒风扑面而来。

    谢玄拄着剑,向南望去。

    滚滚烟尘四起,他已经能够真切的感受到大军压境的紧张。

    “王师万余人,已全部进入防线,另有步卒三千人、轻骑千余人,可以供郡守指挥!”一名同样年轻的将领快步行到谢玄身边,拱手施礼。

    诸葛侃,琅琊人,赫赫大名的琅琊诸葛氏旁支出身。

    镇西将军府护军校尉,主要负责守卫中军,因此留守寿春,是镇西将军一系留在寿春城中官衔最大的了。

    当然,当时谢万振军北上,留给诸葛侃的兵马本来就只有千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