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多少事 第10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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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让郗昙和六扇门猛地意识到,皇室和世家对于百姓,可没有关中都督府那么好,该动刀子的时候绝不含糊,所以下一次搞事情的时候必须得想办法让皇室和世家的部曲感受到威胁,才能做出妥协。 走出门的这一刻,傅末波就已经手按着刀,警惕的打量着周边,目光在街道上那些形形色色的人身上扫过,冷声说道: “这大门前,还真是热闹非凡啊。” 明明是高宅大院前,摆摊的摆摊、吆喝的吆喝,闹得跟菜市场似的,偏生这周围也都是大差不差的官员宅邸、世家门楣,结果只有郗昙门前如此热闹,而且这些商贩们基本就是空吆喝,哪里有什么人过来买东西? 所以这些人的身份,简直是欲盖弥彰。 “这本来就是威胁。”郗昙随口说道,“威胁着六扇门不敢直接从正门和后门出入,都得和老鼠一样打地洞,其目的不就实现了? 对了,让府上的人准备一些钱财还有水,沿途都送一送。这天儿越来越热了,人家一天到晚的盯着,也是辛苦了。” 第一六九零章 摔杯为号?鸿门宴? 傅末波的嘴角抽了抽,给敌人的探子送水送钱,可真有你的。 不过郗昙的行事虽然乖张难以理解,至少不可否认在他的带领和指挥下,六扇门在江左发展的还算不错。 “礼尚往来嘛!”郗昙看出了傅末波的疑惑,笑眯眯的说道,“他们不仁,余不能不义。些许钱财,能够彰显我关中之大度,何乐而不为呢?” 顿了一下,郗昙指了指傅末波说道: “小傅啊,说起来,尔麾下儿郎来到建康府这么多时日,也没有能出去走走逛逛吧? 江南繁华,和北地还是有所不同的,走走看看也是好事,这几天就让麾下的儿郎分批出去玩乐一下。” “这······”傅末波有些犹豫。 他出身河北,听闻关中王师在河洛连战连捷之后,毅然带着几个逃难的老乡穿越鲜卑人的封锁线,南下投军,之后在河北战事中作战勇猛、屡屡建功,直接从大头兵升为了一个仗主,为六扇门所简拔,带着其麾下儿郎整建制南下京口,负责建康府中郗昙府邸的安保工作。 因此这江左的繁华,之前也只是道听途说,来了之后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擅自离开郗昙府邸,自然更无福享受。 有责任在身,便是此时郗昙主动提起来,傅末波也不敢直接答应。 “行啦,余做主了,至少在建康府这一亩三分地上,便是都督来了也没有郗某说话好使,去让弟兄们潇洒潇洒,所需要的钱财不用你们六扇门来出,到时候余从俸禄里面掏。”郗昙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这,这怎能让侍中破费。”傅末波顿时搓着手,不知所措。 他只擅长打仗,显然在这上面根本说不过郗昙。 郗昙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身上马车,不过在上马车之前,他压低声音说道: “恐怕再过一段时间就没有机会了,或有不忍见之事发生,所以总归是要让儿郎们先放松放松、享受享受。” 傅末波打了一个激灵: “侍中的意思是······” 郗昙抬头看了看天空,春日灿烂,可是总觉得有阴云正飘荡过来,他喃喃说道: “这天下一决雌雄之大战,迫在眉睫,建康府会发生什么,余也不敢保证啊。” ————————- 会稽王的府邸外面,倒是没有那么热闹。 两队侍卫,森然站立。 只不过当傅末波慢慢走到台阶下的时候,当他身后的北地健儿一字排开的时候,这两队侍卫也都下意识的咽了口吐沫。 对面一个个人高马大,都跟铁塔似的,给他们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当然,这些侍卫们并不知道,傅末波和他的手下之前可是被军中选定作为甲士的,奈何最后被六扇门截胡了。 傅末波手按佩刀,目不斜视,而门口的两名手持长枪的侍从登时把长枪左右交叉,同时沉声说道: “佩刀者,不得入内!” 傅末波哂笑: “余还未拾阶而上,便吓成这样!” 侍从们脸上登时有点儿挂不住,而郗昙此时才从马车上走下来,看到郗昙的面容,侍从们顿时不敢怠慢,领头的立刻进去禀报。 不一会儿,几名会稽王府家臣便忙不迭的走出来: “侍中请进,大王已经等候侍中多时了。” 这一次,轮到郗昙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司马昱一贯的行事风格虽然的确比较谦虚,面对朝中群臣都客客气气的,不摆架子。 但是今天这番似乎姿态太低了。 “宴无好宴啊。”郗昙嘟囔一声,姿态低,就必然是有求于人,那自己肯定是要随之付出代价的。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在建康府这风口浪尖上待了几年,郗昙也被快速的打磨历练出来了,他微笑着拾阶而上,身后的傅末波也紧紧追随。 侍从们顿时都露出为难的神色,而几名家臣也微微张口,欲言又止。 反倒是郗昙,顿住脚步,回头说道: “小傅,把刀收起来,让手下人保管,你随我入便可。” “不妥!”傅末波硬梆梆的说道。 在安保问题上,他有权不听郗昙的。 “无妨。”郗昙笑道,“会稽王是光明磊落之人,不会行摔杯为号之举,收起来吧。” 傅末波这才不情不愿的将刀递给手下人,虽然赤手空拳,但是站在郗昙的背后依旧威风凛凛,丝毫未有胆怯。 郗昙满意的笑了笑,接着便画蛇添足似的扭过头问旁边的几名会稽王家臣: “可是如此?” 家臣们脸上顿时有点儿挂不住,本来没有,但是你这样问好像显得我们之前总是干这种事似的。 “重熙为国家栋梁、朝中重臣,来则为本王座上宾,尔等怎能让重熙在门口徘徊?”一道声音从前方响起,原来是司马昱亲自走了出来。 有些局面,家臣们破不了,但是司马昱亲自出来,自然是一力破百巧。 郗昙也不敢怠慢,对着司马昱拱手行礼,同时快步穿过几个无可奈何的家臣,走到堂前: “和大王麾下的几位相谈甚欢,一时耽误了,还请大王莫要怪罪。” 司马昱顿时亲热的上前迎接: “重熙莫要客气,速速入内歇息。” 这一次轮到郗昙诧异了,他打量着司马昱,因为司马昱和都督府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这么亲密融洽,大家互相监视、互相下绊子的次数不要太多。 只不过由于桓温和江左世家实际上也是皇室和都督府的共同敌人,而双方之间倒是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杜英至少现在还自诩为朝廷忠臣,而且的确相比于直接带着兵马前来建康府的大司马,杜英的确看上去还更“忠诚”一些。 大概就是瘸子里面拔将军的那种程度吧。 但无论如何,有共同的敌人,甚至还有一些微妙的联姻关系,所以双方还是有坐下来饮茶说话的余地。 可即使是这样,这一次司马昱也看上去太客气了吧? 司马昱的目光倒是很自然的落在了随着郗昙的傅末波身上,夸赞道: “真壮士也!” 郗昙想了想,试探着问道: “是也,可有樊哙之姿?” 鸿门宴中,樊哙撞入营帐,成为打破僵局、缓和气氛的关键因素。 显然郗昙提起樊哙,就是在指名道姓的询问司马昱: 会稽王真的是摆下了鸿门宴吗? 至此,司马昱的嘴角也不禁微微抽搐。 第一六九一章 杜家的两个老丈人 司马昱露出很无奈的神情,不似伪装。 大概是在怀疑自己的形象和信用在郗昙的心里这么不堪? 这般表情落在郗昙的眼底,郗昙似乎这才放下心来。 司马昱也没好气的回答: “确实若樊哙。” 接着他环顾一周: “怎不见沛公来,莫非重熙自比于沛公?” 对方玩梗弄得气氛很尴尬,那么只要自己跟着一起玩梗,那么尴尬的就是对方。 果然,郗昙也愣了愣,轻轻咳嗽一声: “沛公自然另有其人,重熙或可自夸为子房。” “哈哈哈!”司马昱大笑道,“本王亦然没有举鼎之能,也没有破釜沉舟之勇,所以还是不要以今人比古人,古人各有各不同,今人亦然如此。 重熙便是重熙,本王便是本王,如何?” 郗昙微微一笑,没有接话,也等于默认了。 但是这话他是万万不接的,一旦接过来,那么在这一场不知道应该归属于谈判,或者只是汇报工作的谈话开始之时,郗昙就落了下风,为司马昱把握住了节奏,接下来可想而知,司马昱一定会顺着这个话题延伸,还不知道能说出来什么呢。 但肯定对于郗昙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郗昙的沉默,让司马昱讨了个没趣,但是很快兴致更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郗昙从容入座。 司马昱则坐在主位上,开口说道: “今日请重熙过来,主要是因为桓元子和杜仲渊各自在青州和河北建功,朝廷总要对这些忠义之士有所封赏。 重熙对桓元子和杜仲渊都有了解,所以想要征求一下重熙的意见,应当如何定此封赏?”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郗昙的笑容就已经收敛,正襟危坐,看上去颇为严肃。 眼前的这位会稽王想要做什么,郗昙心中了然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