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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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脚下步子一顿,隐约听到对方说的是水硙之争一事的下文,心中一凛,越发加快了步子。 李星遥无奈,只得暂时掩口不提。 等回了赵家,当晚,见到李愿娘和赵光禄,赵端午便把白日里发生的事全说了,又把李星遥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 赵光禄听罢,面色几变,赫然从席上站了起来,道:“她自个去了城外?” 又不敢置信道:“她想把曲辕犁献给萧瑀?” 心中仍觉得不敢信,他看向李愿娘,却发现,原本该十分激动的李愿娘,竟然一直没有说话。 “愿娘,你怎么不说话?” 他问李愿娘。 李愿娘道:“阿遥自个走了那么长的路,并未出事,是好事。” “那。” 赵光禄拿不准她的意思。 却听得:“其实阿遥说的,也有道理。” 李愿娘的目光依然很平静,她也从席上起了身,道:“曲辕犁既然已经拿了出去,叫人看见了,那便藏不住了。与其等着萧瑀找上门,闹得个满城风雨,不如先他一步,悄悄把东西送上去。如此,既能快快了结此事,也能卖萧瑀一个好。” “可是。” 赵光禄仍有些犹豫,虽知道妻子说的是事实,萧瑀性子急,又身份使然,若知道曲辕犁的存在,定掘地三尺,也要把阿遥他兄妹两个找出来。 可…… 防着萧瑀大动干戈是一回事,把曲辕犁献上去,又是另一回事。他觉得,后者的风险,比前者大的多得多。 他仍不赞同,李愿娘看向他,犹豫了一下,“我打算,再去见一见李淳风。” 第14章 赔罪 李星遥不知,赵端午已经先她一步,把在萧家发生的事说了。她开口,对李愿娘和赵光禄提起,曲辕犁已经叫人知道了。 李愿娘道:“你也是为了帮你阿兄脱身,不必自责。” 她心中一松,便又对李愿娘提起,想趁此机会,把曲辕犁献给萧瑀,以此来卖萧瑀一个人情。 李愿娘却未表态。 赵光禄道:“阿遥啊,你可知,萧家不是普通人家。他们是官,我们是民,我们与他们扯上关系,焉能有好?” “阿耶的担心,我明白。” 李星遥早知他会如此回答,她点头,并不反驳,只实话实说道:“自来官民有别,萧仆射身居高位,名满长安。论理,我们的确该避其权势,以免一个不慎,引火烧身。可前几日,曲辕犁展露人前。相信萧仆射,已经有所耳闻。他既为仆射,这稼穑之事,本就为他职责之所系。” “那又如何?” 赵光禄依然不松口,他还似赌气一般,道:“难道他还能为了一副犁,冲到咱们家来吗?” “阿耶。” 李星遥实在无奈,还想再说,赵光禄却摆手,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我是不想与他们当官的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再说了,人情哪是那么好卖的?阿遥啊,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事,我不同意。” 李星遥见说不动他,只得又看向李愿娘。 李愿娘没说同意,却也没说不同意,她道:“这事,容我想想。” 说了想想,李星遥便只得将事情暂时撂下。她心中忐忑,李愿娘一日不给出确切答复,她便一日朝着门口张望八百回。 这一日,没张望来耶娘,却张望来了萧义明。 萧义明带了好些东西来,猛地看到那一车东西,赵端午惊了一跳。急急忙忙堵在门口,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们赔……送莲蓬。” 萧义明一句赔罪已经到嘴边了,才说了一个字,意识到不对,忙改口,又指着那车上的竹筐,道:“莲子上市了,我想着你们,便给你们送了一筐来。” 边说着,他掀开了竹筐上盖着的麻布,只见麻布下,是几十支水灵灵的莲蓬。 那莲蓬许是刚从池塘里摘上来的,上面还带着水汽。叫人一瞧,便觉,神清气爽。 赵端午松了一口气。 可,“贫者不食嗟来之食。” 他还是不肯放人进来。 萧义明撇嘴,“怎么就是嗟来之食了?” 见他仍不为所动,干脆越过他,对着里头的李星遥喊话:“这是我专门带给阿遥妹妹的,你不吃,阿遥妹妹还吃呢,你走开。” 他一声声阿遥妹妹叫的极亲切,李星遥不好不回应,只得道:“萧家阿兄一番好意,原本不该推辞。可,无功不受禄,前头已经收了萧家阿兄的肥料,这莲子,不好再收,因此还请萧家阿兄带回去吧。” “就是。” 赵端午点头,附和:“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萧义明总觉得,那句“好意”,好像有别的意思。 知道自己的确理亏,王庄头不做人在先,他现在没脸辩驳,只得道:“阿遥妹妹,你这话就见外了。前头我曾说过,你既然是端午的妹妹,那便也是我的妹妹。我给自家妹妹送莲子,天经地义。你若还不收,那我可真伤心了。” 说到伤心,还做出失落状。 李星遥被他一番情态弄得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看向赵端午。 赵端午呵呵。 没好气道:“就你话多!” “我不是想着,刚采下来的莲蓬最新鲜,所以眼巴巴地,给你们送了一筐来,想让你们也尝一尝吗?” 萧义明轻笑,知道感情牌奏效,他转身,连忙抓了一把莲蓬,又趁着赵端午不备,瞅准一个空当,塞到了李星遥手里。 而后,回过头,快速剥开一颗莲子,又塞到了赵端午嘴里。 “等下再跟你算账。” 赵端午吃人嘴软,用眼神传递了七个字。 他咽下莲蓬,扭头,“阿遥,吃吧吃吧,不吃白不吃。他既然送了,我们就留下吧。” 态度转变的太快,让李星遥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一支莲蓬吃完,萧义明提出告辞。 李星遥起身相送,他却好似极不好意思一样,连忙摆手。 “阿遥妹妹,不用送,不用送。” 又说:“若是还缺什么,还想要什么,只管同我说,我一定给你送过来。” 态度之良好,语气之客气,让李星遥更奇怪了。 等到人走了,李星遥问赵端午:“阿兄,你觉不觉得,今日萧家阿兄,好像有些太客气了?” “有吗?” 赵端午故作不知,心中却道,能不客气吗? 田庄上的事,可是在他萧义明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眼下,萧义明正愧疚呢,自是对自家能有多客气就有多客气。 想到客气,又想到方才萧义明所言。 方才,寻了个空当,他让萧义明日后别再送东西来了。萧义明道,他没管好自家人,自觉脸上无光。王庄头仗势欺人,他已经教训过对方了。 回到萧府,也同萧瑀报备过了,说要把人弄走。 当然,他和阿遥兄妹二人的事,并未泄露。 在他的连番追问下,萧义明还说了,今日的莲蓬,其实只是赔罪的一部分。他因心中实在愧疚,还从自己的私房里拿出了几个金铤和金饼,预备待阿遥日后出嫁,作为添妆。 虽然金铤和金饼吧,说实话,他很喜欢。可实在不爱听“出嫁”这两个字,他把人轰走了。 “你别理他,他有病。” 他随口说了一句。 李星遥不知其中内情,亦不知他这句有病是因那句“出嫁添妆”而起,不好接话,她只笑了笑,道:“萧家阿兄是个大度的,日后,还得想法子回报。” 说到回报,便想到迟迟没有下文的投献曲辕犁一事,心中着急,便越发盼着李愿娘快些回来。 可约莫是越想什么,便越不来什么吧。 往日里,约莫日落时分,李愿娘便回来了。可今日,不知怎的,日头已落西山,天色渐晚,李愿娘却仍不见回来。 * 此时的秦王府里。 秦王妃长孙净识正在与李愿娘挑马,她停在一匹毛色黄中带白,唇周乌黑的马前,道:“愿赌服输,我输了,便说到做到,送阿姊一匹马。阿姊瞧瞧,这匹马,可瞧得上?” “你与二郎,皆是慧眼识马的翘楚。你们府上的马,焉有我瞧不上的?” 李愿娘打趣了一句,也不客气,她指着长孙净识挑中的那匹马,道:“就这匹吧。” “那阿姊,可要试一试?” “不用了。” 李愿娘摇头。 并非她不想试这匹马,而是,眼下实在来不及。今日她本就是为寻李淳风而来,结果不巧,李淳风与李世民一道出去了。 想着二人天黑前便会回来,她便多等了一会儿。 可,与长孙净识赛了一回马,眼见着日头偏西,二人却仍不见回来,她有些着急。 正欲开口告辞,言说过几日再来,李淳风的声音便从马厩外传来了:“白马停,黑马行。白马鸣,黑马赢。所以,谁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