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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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晒后阴,天气好,正是晒柴的好时候,她将柴一一铺开。因柴实在太多,不知不觉间,便铺到了茭白田边。 正铺着,黎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李小娘子。” 李星遥忙回头,见他拎着一个水桶,里面满满当当装着一大桶水,想是打水才回来,便客气笑笑,回道:“黎阿叔。” “你在晒柴?这柴,是新劈的吧?” 黎明是个自来熟,他放下手中水桶,指着那柴,又嘴朝着曲池坊方向一努,道:“曲池坊里砍的树吧?” 又问:“那棵树,你们拉回来了吗?” 那棵树。 他帮着砍倒的那棵。 李星遥忙道:“拉回来了。” 又怕黎明觉得自家太不客气了,忙又道:“阿耶和阿兄都说,要好好谢一谢黎阿叔,可惜黎阿叔不在,阿耶扑了空。” “此事,我已经听阿婆说了。” 黎明摆手,又说:“你们太客气了,射死蛇也好,顺手砍了树也罢,都不过是顺手的事。你们谢了又谢,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黎阿叔。” 李星遥不好回应,便又笑了笑。转念想起来,他应是刚从终南山回来,便顺口问了一句:“黎阿叔,可是刚从终南山回来?” 黎明点头,历数自己的打猎成果。 “我去了三天,打了十只野鸡,十只斑鸠,五只松鸡,两只獐子,两只黄鼠狼,以及一只兔子。” 李星遥眼睛睁大了。 她虽没说出口,可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这么多? 黎明被逗笑了,心说,他还没说完呢,这才哪到哪。要不是怕说出来吓到她,他还要继续列举那死在他箭下的一头野猪和一头山驴子呢。 “还好吧。” 他拎起水桶,又说:“打猎是有技巧的,以后有机会,我再教你。” “好。” 李星遥应了,没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客气一说。 想到这几日时刻萦绕在心上的终南山,她犹豫了一下,问:“黎阿叔,终南山上,是不是有许多树?可有樟树?” “樟树,自是有的。” 黎明回了一句,又好奇:“怎么,樟树劈成的柴,比旁的柴烧出来的饭要香?” 这话…… 李星遥实在哭笑不得,不好把做榨油机的事说出来,她含糊道:“听说终南山上,能看到长安城,我还没去过呢。” “这事,不难。” 黎明接口,忽然又似想到了什么,住了嘴,一边嘀咕着“坏了,我忘了阿婆等着水用呢”,另一边,他提起水桶,快步走了。 “阿遥,你方才在同谁说话?” 赵端午从庖厨里钻了出来,方才,他好像隐隐约约听到,有旁人说话的声音。 “是黎阿叔,去前头水井里汲水。” 李星遥隔着马厩回他。 他急了,“什么?黎家阿叔回来了?” 立时也顾不得什么饭不饭的了,干脆从院子里冲了出来。入目,不见黎明的影子,左右看了半天,便狐疑道:“人呢?” “走了。” 李星遥朝着黎家方向一指,又说:“提着水回去了。” 赵端午当即就想往黎家去。 考虑到饭还在锅里,又考虑到,自己贸然上门,实在太突兀,只得生生住了脚。一跟头又扎进庖厨里,他只想快快把饭做完,之后再找机会,溜去黎家。 不多时,李愿娘和赵光禄也回来了,听闻黎明回来了,二人对视一眼,当即也没心思吃饭了,便找了一个借口,双双往黎家去了。 到黎家的时候,黎家庖厨里,正是炊烟袅袅。 李愿娘轻声唤:“黎家郎君?” 黎阿婆缓缓从屋里走了出来,见是她,先是一愣。又看到赵光禄,心中便明白了。 “娘子和郎君,可是为道谢而来?” 李愿娘点头,“听说黎家郎君回来了,我便与我家郎君亲自上门一谢。” “都说了不必了。” 黎阿婆摇头,似是有些无奈。又对着屋子里头唤:“二郎,李娘子和赵郎君来了。” 二郎? 李愿娘和赵光禄对视,只觉,心中说不出的怪异。 本以为是自己多想了,毕竟这世上,叫二郎的人多的是。可,黎阿婆话音刚落,屋子里头,钻出来一个人。 “二郎?” 李愿娘傻眼了,万万没想到,此二郎,还真是方才她心里想的那个二郎! 第23章 失约 “二郎,呵。” 李愿娘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原本该在秦王府的自家弟弟,李家的二郎,大唐的秦王,竟然也掩盖身份,住进了通济坊。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问李世民,又说:“所以你遇到阿遥,果然不是巧合。” “阿姊。” 李世民莫名有点心虚,其实,他也不是不能用其他诸如卖货郎,路过的陌生人的身份接近阿遥,可,那样,就没意思了。 “其实我从你们家门外路过了好多次,可惜你们都没有发现。” 他诚实将过去多次故意从赵家门口路过的事实说了出来。 李愿娘听罢,笑了。 气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伪装水平十分了得。出入赵家,犹如出入无人之境?” “我没说这话。” 李世民连忙否认。 李愿娘又笑,“是啊,你哪是一般人。我大唐的天策上将,自是一般人望尘莫及的。” “阿姊。” 李世民深知,自家阿姊现在还在气头上。没好说,自己能深入“敌腹”,不是因为自己多机敏,而是,赵家门前,实在太冷清了。 但凡那门口多站两个人,他还要斟酌斟酌,到底要不要故意从那门口走。 “我知阿姊和姐夫担心我别有企图,现在,见到了我真人,你们该放心了吧。” 他忙宽慰李愿娘。 结果,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李愿娘心里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上来了。 她看着李世民,郁闷道:“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姐夫,这几日心里一直藏着事,就怕……” 说着就怕,想到弟弟三次故意接近阿遥,阿遥还傻傻的以为一切都是偶然。而那更傻的自家二郎,还心心念念着要找黎明拜师,便觉好气又好笑。 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墙角放着一把扫帚,她快走几步,抄起那扫帚,就朝着李世民背后而去。 李世民闪身躲开。 “阿姊!” “阿姊,有话好好说。” 又赶紧给赵光禄使眼色,“姐夫,你快劝劝阿姊。” “愿娘。” 赵端午其实挺想看自家这位弟弟的热闹的。毕竟,天策上将的热闹,不是轻易能看到的,也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 说起来,上一次见到自家娘子抄起扫帚撵着李家二郎跑,还是十四年前。 十四年前,李家二郎,还是九岁儿郎。 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压下心底笑意,他忙开了口,劝道:“好了好了,二郎也是挂心阿遥,不好以真实身份示人,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他现在已经是天策上将了,你给他点面子。” “什么天策上将?” 李愿娘停下了脚下步子,抬高声音,道:“明明是天策上将上柱国,哦,不对,是天策上将太尉尚书令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益州道行台尚书令雍州牧领十二卫大将军上柱国秦王李世民。” “阿姊。” 李世民别开了眼。 虽然,这些头衔都是事实,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听阿姊一个个报出来,他竟然隐隐有些脸热。 忙开口,转移话题:“我有错,我先斩后奏,我认。” “你也是一片好心。” 李愿娘丢下手中扫帚,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李世民:啊? 怀疑地看向李愿娘,又听得:“你姐夫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也是挂心阿遥,不好以真实身份示人。说吧,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在这通济坊里安了家的?”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李世民瞧见扫帚回归原处,方放下一颗心,他伸出四根手指,道:“四年前。” “四年前?” 李愿娘面色一滞,她感觉,刚才的扫帚,好像放早了。 “李世民,哦不,黎世明,不,黎明。” 她差点忘了李世民的新名字,看着李世民,道:“你可真是……” 真是什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赵光禄面上也写满了震惊,只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阿遥是四年前出的事,也就是说,“阿遥出事后没多久,你就在通济坊安了家?” “是。” 李世民点头。 这下,连赵光禄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赵光禄想啊,四年前,大唐基业初定,阿遥之事事发,大多数人只知,阿遥性命垂危,自家府上,人仰马翻。却无人知,因着李淳风一言,自家虽对外言说,阿遥在公主府静养,实则,人却搬来了这通济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