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灵鹊慌忙摇头,又委屈巴巴,“阿姊不是说,烧砖要柴吗?我给她送树,是想让她拿来烧砖的。”

    “烧砖烧砖,烧砖要窑,你有窑吗?”

    “没有窑,但,可以建一个啊。”

    赵端午气笑了。

    “建窑要砖,你有砖吗?”

    “没有。”

    灵鹊坦诚摇头,又说:“不过,今晚就可以有。我一会就让他们摸黑去雍县。”

    雍县?

    还摸黑去。

    赵端午糊涂了,“去雍县做什么?”

    “抠砖头啊!”

    灵鹊理所当然,“那文帝的陵里有好……”

    话未说完,就被赵端午揪住了另一只耳朵。

    “李承乾啊李承乾,你可真不是个人。文帝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竟然想抠他陵里的砖头。”

    赵端午实在气得要升天了,他板起脸,严肃了神情。

    “你给我消停点,这种事,想都不要想!要是再让我知道你让人挖这挖那,我去你阿娘跟前告状,到时候,把你也送回老家!”

    第37章 底细

    因为赵端午的话,李承乾消停了。

    李星遥虽不明内情,可见他精神头尚好,便只以为,是小孩子一阵一阵的,一时精神头好,一时又没了兴趣。

    她忙着烧砖之事,而烧砖的第一步,是选土。

    因最近的有许多土的地方,在曲池坊,她便准备先往曲池坊去,实地勘探一番。这日,用完饭,她便往曲池坊去了。

    赵端午一如既往,要陪着她一起去。

    她哭笑不得,朝着屋子里努了努嘴,“阿兄,小郎君还没好全呢。”

    赵端午瞬间无语。拍了拍自己脑门,没好气说:“我竟然忘了……”

    忘了自家屋里还有一位病人。

    想到那位病人,赵端午心更塞了。那位病人,看着好了,但,又没好全。除却每日里吃饭喝药,病人一步也不出屋子,一句多的话也不肯说。

    是以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对方的嗓子到底好了还是没有。

    一个病人,再加一个灵鹊,两个都让人头疼,眼下,他还真脱身不得。

    可,先前李星遥被驴带着奔向河里的画面在脑海里回荡,他仍然心有余悸,念叨:“你一个人,当真能行?”

    “能行。”

    李星遥点头,“曲池坊我已经去过好几次,阿兄不必担心。再说了,这次驴也跟着我一起去,若真有什么事,我便让驴回来报信。

    “这驴?”

    赵端午摇头,心说,这驴看着就不靠谱。

    驴是倔驴,比他生平见过的驴都要倔。别的驴,遛不遛的无所谓,可这头驴,不遛不行。每日里,他遛这头驴,遛的心头火起。

    不过话又说回来,驴倔归倔,对他的主人倒是忠诚,若是阿遥有什么事,让它回去找主人,它一定会照办。

    便交代:“若有事,你就骗它,说它主人在家里等它。我看到它,便赶紧去找你。”

    “好。”

    李星遥应下。

    她牵着驴往曲池坊去,身后灵鹊颇有些艳羡。赵端午对他下了禁足令,因为之前捣乱,他得在家中闭门思过。

    “阿兄,我想吃馎饦,今天能做馎饦吗?里头还要加茱萸。”

    “有吃的就不错了,哪来这么多要求?”

    赵端午瞥他一眼,到底没拒绝。

    二人正说着,身后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小郎君从门里走了出来。

    “你起来了?”

    鹊惊喜极了。

    他看着那小郎君,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高兴。人能起身能出门,那便说明,大好了。人好了,阿姊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

    “今日你想吃什么菜?”

    灵鹊问小郎君。

    赵端午先人一步,道:“今日吃馎饦,已经定下了,改不了了。”

    “阿嗔呢?”

    小郎君却只是问驴。

    赵端午话音一顿,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问它。可,阿嗔是谁?问他干什么,他又不知道阿嗔是谁。

    “你能说话了?”

    他问小郎君,眼中也写满了惊喜。

    小郎君却不回应,只问:“阿嗔呢?”

    阿嗔。

    赵端午蹙眉,忽然福至心灵,他目光顺着小郎君的看去,果然看到,那平日里驴吃饱了喝足了躺下来休息的窝。

    阿嗔就是那头驴。

    “刚才阿姊带着阿花去曲池坊……”

    灵鹊也反应过来了,他还颇为热心的解释了一句。然而,一个“了”字还没说完,小郎君抬腿就走。

    “阿兄,他?

    灵鹊傻眼了,想说,他好像还没好全,咱们要不要跟着他去。赵端午却气呼呼地收回视线,丢下一句:“别理他。”

    “可是。”

    灵鹊有些忧心忡忡。回想刚才所见,道:“我感觉,他的手,好像抬不起来了。

    “什么?”

    赵端午脸色随之一变。

    *

    却说曲池坊里,李星遥正聚精会神地寻找着合适的土。根据系统指示,烧砖宜选用中性或弱碱性的土。黄土高原北部的黄绵土,和河西走廊东部的灰钙土,最是适合烧砖。但此处,既不是黄土高原北部,也不是河西走廊。

    虽能大致分辨出,眼前的土不是砂土和壤土,可,到底是什么土,她却是不知的。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些土不能用。

    便又扩大了寻找范围。

    然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土。正郁闷着,忽听得,“嗷呜”一声。

    回过头,便看到那头已经放完了风在一边歇息的驴,突然撒起蹄子朝着某处奔去。

    “阿花!”

    她忙唤驴。

    可惜驴不为所动。

    心中着急,她忙追着驴而去。可驴,又突然停下了。她怔了一下,往前看去,才发现,原来是那位小郎君来了。

    “你……你好了?”

    不敢置信地看着小郎君走动的双腿,她心中顿时有漫天喜意涌上来。

    柳暗花明,尘埃落定,人好了,能走了,她的小金库,能保住了!

    正琢磨着小郎君的来意,却见对方停在驴前,再不肯往前。心中一动,她几乎可以笃定,对方是为了驴来的。

    知他性情,怕他以为,自己对他的驴做了什么,忙开口解释了一句:“阿花在家中待不住,我便带它来放风。刚才,我是牵着它来的,并没有骑它。”

    小郎君……小郎君没有做声。

    他目光只是垂下,长长的眼睑遮住了他眼中的表情。只浑身流露出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与疏离。

    李星遥有些不自在了。

    她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从前,也没有与这般沉默的人说过话。

    她既不是灵鹊,可以不管他人如何,只是自己叽叽喳喳自顾自说好多话。也不是赵端午,尴尬了就想方设法找补回去,让别人也尴尬。

    怕再说下去,回应她的是更冗长的沉默,她转过了身,继续找起合适的土来。

    正找着,却不妨——

    “跟着阿嗔走。”

    小郎君出了声。

    随后,那头驴抬起了蹄子,往前走了两步。小郎君跟在后面,也往前走去。

    阿嗔?

    李星遥目光一顿,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阿花不叫阿花,叫阿嗔。

    不确定方才那句话是不是对自己说的,可,看来看去,周边没有旁人,便只当,是同自己说的。

    她犹豫了一下,也跟在后面。

    索性,小郎君没有再说什么。

    一驴两人往前走,走了几步,李星遥突然反应过来,刚才,小郎君说了话。所以,他的嗓子也好了?

    “你能说话了?”

    她脱口而出。话音落,又暗骂自己,话多。

    明知他不爱说话,却还是同他说话。

    正后悔着,小郎君却又出了声。他人虽未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后面:“倘若我能帮你建一个窑,你能把阿嗔还给我吗?”

    李星遥脚下步子顿住。

    这才知道,原来他将自己和赵端午几个的话听在了耳里。

    建窑,是必要的。要烧砖,就得建窑。可,帮她建窑,是怎么回事?把阿嗔还给他,又是怎么回事?

    “阿嗔本来就是你的啊。”

    她实在不解,说了一句。

    小郎君却道:“你给了三贯钱。”

    “可那三贯钱,又不在你手上。”

    李星遥不明白他的坚持,她笑笑,尽量表现出虽然没了三贯钱但其实也没那么心疼的样子来,道:“是那位阿叔偷了驴转卖给我,你才是苦主。”

    “你也是苦主。”

    小郎君却坚持自己的想法。

    见再说下去,还是各说各的,各自坚持各自的。李星遥决定,还是暂时不继续这个话题,便先人一步,就着那句建窑,继续往下道:“建窑要砖,可我没砖。”

    “不用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