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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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生本来还是防备,他怕黎明抢他饭碗。不过最后也不知为什么,竟然没闹腾了。 有黎明帮忙,他手上可以轻松点。眼下黎明因为有事被召回军中,一个人打铁,铁锅生意红火,他喊累,能理解。 这钱,也确实该加。活做得好,做得漂亮,该给是得给。 “好,给你加。” 她爽快应下,王道生果然眉开眼笑。 协商好数额,李星遥突然想起前段时间见到王阿存的事。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说。 可她不说,王道生却问了:“那什么,十六郎还在左清道率府吗?就没有,往上升一升吗?哪怕只有,半点?” “你这个人。” 萧义明听笑了,“可真有意思。” 赵端午也道:“你打你的铁,他当他的胄曹参军事,你管好你自己,别给他拖后腿,他怕是就阿弥陀佛了。” “你这话说的,你懂个屁。” 王道生毫不文雅地翻了个大白眼,强调:“我要不是为了他,我来打铁干什么?我闲得慌?” “你打铁,不是为了你自己吗?真是颠倒黑白。” 赵端午也想翻白眼了。 王道生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我要是不来打铁,他就得养我了,他养得起吗?所以我来打铁,难道不是为了他吗?” “那我给你的工钱,你可有真的用在自己身上?” 李星遥出了声。 其实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是不会打断别人的对话的。可眼看着王道生越说越过分,心里头有些烦躁,她不得不出了声。 按理说,旁人的家事,她是无权置喙的。可,王道生实在有些出格。 一时又庆幸,还好刚才没有把见过王阿存的事说了。 “我当然是用到了我身上。” 王道生一脸理所当然,“王家人把我赶出来,晋阳我待不下去,王珪那个黑心肝的,不肯让我进门。我要不是有一技之长,早饿死了。我跟你们说啊,你们得留我在这里,若是不留我,那,我肯定没办法,只能拖累我们家十六郎了。” “你这个。” 赵端午实在很想唾一口,说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可,怕越说越让自己生气,强迫自己冷静,道:“我总算是明白了,为何不管是晋阳王家,还是祁县王家的人都不待见你了。你简直……” “我简直不是个人。” 王道生接口,还丝毫不在意笑了两声,“我不是个人,这话,早都听厌了。老子半路上生的,半路认祖归宗,当儿子的,同样是外头生的,半路归了家,这就是父子之间的缘分,是他王阿存的命。他只能认命,知道吗?我可以当个人,但取决于,你们怎么对我。你们若是不赶我走,那我,就能当个人。” “那你能保证,不去骚。” 李星遥差点脱口而出“骚扰”两个字,沉默了一下,改口:“我留下你,不会赶你走,但你要保证,不再去打扰他。” “他?十六郎?” 王道生心说,那敢情好。不过,“他要是来找我,我可管不着,毕竟腿长在他自己身上。” “一言为定,咱们立下字据吧。” 李星遥不相信他,同样,也不相信他的承诺。她要求在纸上定下契约,可,身上却没带纸,家里也没纸。 正想着办法,萧义明又一次如及时雨一样,从身上掏出了纸。 赵端午惊讶,“你随身还带纸啊?” 萧义明无奈,“我阿耶要让我去学堂上学,给我买了纸,我这上学如上坟。别提了,也别问了。” 李星遥执笔的动作一顿。 “萧家阿兄,有些字,我写不好,你能帮我写吗?” 她转过身,将毛笔递给萧义明。 萧义明下意识接过,又下意识想要笔走龙蛇。可,才刚准备落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家是收粪起家的,暴富之家,现在才开始重视课业。自己如今才要正儿八经去上学,因此,字是不能写得很好的。 便故意歪歪扭扭写下了李星遥口述的话,甚至,还写了一两个错字。末了,无事人一般放下毛笔,又说:“我写的也不好,勉强能看。要是有错字,假装没看见,别告诉我,我会觉得丢脸。” 李星遥笑了笑,没说什么。 “萧家阿兄既然来了,那便带一口铁锅走吧。” 她又大方招呼萧义明。 萧义明没好说自家阿耶已经叫人买了一口生铁锅,一口熟铁锅,一柄钢铲子,便厚着脸皮应了。 …… 回去路上,萧义明因为有事,先走了。赵端午路上总觉,李星遥兴致不高,像是有心事。想了想,今日能让人生气的,也就王道生了。 便以为李星遥是和王道生置气,劝道:“你别搭理他,和他那样的人生气,不值当。” “我没和他生气。” 李星遥哭笑不得。她当然没和王道生生气。 生气,又能怎样呢? 王道生都说了,他不是个人。她能做的,只有用他想要的东西,暂时约束他。 “没生气就好,刚才走的时候,萧大头还同我说,担心你气坏身子,问我要不要套上麻袋,把人打一顿。还好我拒绝了。” 赵端午闻听这话,勉强放了心。不过,不是因为王道生生气的,那能是因为什么? 他想开口问,却不妨:“二兄与萧家阿兄,从小就是朋友吗?” “是啊。” 赵端午不明就里。 还以为是因为他刚提到了萧义明要帮着出气,李星遥心中感慨,所以才顺口问了一句。 点了点头,他又道:“萧大头只比我大几个月,以前,阿耶阿娘忙,我在外头无聊扔石头玩,结果他也来凑热闹。我赢了他,他哭着回去要喊他阿耶来与我比拼,我笑他没出息,他便拉着我,要和我打架。我当然是,把他又打哭了,从那以后,他就跟在我屁股后面。” 其实是他跟在萧义明屁股后面打转。 扔石头是假的,当时他们在比拼投壶。 他输了。 结果萧义明哭了。 因为,萧义明总算找到了一个比自己投壶投的还要差的人。 “从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啊。虽然他们家因为收粪,暴富了,可苟富贵,无相忘,他还是把我当朋友,我自然,也把他当朋友了。” 赵端午一本正经,有模有样瞎编。 李星遥道:“那二兄与萧家阿兄,是在通济坊认识的?” “是啊。” 赵端午继续张口就来,心中却有些奇怪,好端端的,阿遥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些。 “他家也在城南,喽,就是朱雀大街附近的昌乐坊,我还去过呢。只是他阿耶那个人,我同你说过的。我不好去他家中,每次都是他来找我。但,毕竟人各有命嘛,后来他家发达了,便举家搬去了城里。阿遥,你问这些干什么?” “没什么。” 李星遥挤出一个笑。 见赵端午一脸天真,像是完全没有想过,萧义明欺骗了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她试探着问:“二兄,若是有一天,你发现你信任的人欺骗了你,你会如何?” 赵端午心里一个咯噔。 他莫名有些慌,难道…… 该不会…… 不可能吧。 “阿遥,有人骗你了吗?” 他同样小心试探。 李星遥没回应。 她莫名想起,小时候和“父母”,当时那一对怨侣,还能被称为父母。 名义上的。 那二人将她扔在福利院门口,哄她,说是要给她买糖,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了。从那以后,她就没有了父母。 她永远记得那一次的欺骗。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再也不喜欢吃糖。 “没有人骗我。” 她对着赵端午,又笑了笑。 赵端午这次放了心,想了想,说:“若是骗子都是王道生那样的人,我自是气愤难当,要与他割袍断义,从此永不往来。可若,他不是王道生那样的人,他骗我,是因为有难言之隐,他没有伤害我,那我生气一段时间,也就过了。” 难言之隐。 李星遥目光顿住,暗中想,所以最终,二兄是会原谅萧义明的吧。 十几年的友情,萧义明,没有对不起二兄的地方。 所以二兄会理解他,也终将原谅他。 “走吧,我想回去吃炒菜了。” 她催促赵端午。 回到通济坊,赵端午一边炒菜,一边趁着间隙琢磨今日的事。他还是觉得,李星遥今日的话,有点怪怪的。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心中实在放不下,他找了个机会,往萧家去了。 可,从萧义明口中得知,一切如常,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阿遥的奇怪,不是因为萧义明,还能是因为谁? 王道生撒泼。 阿遥与他订立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