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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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哒的马蹄声渐进。 她心弦一颤。 “鱼符旌节在此,还不退让!” 是李星遥。 她穿过层层叠叠的禁军,高举着鱼符和旌节。她衣衫拂过禁军的铠甲,在风里起起落落。她纤细的手紧紧握着那鱼符,她脸上,是泰山崩于前仍不改色的坚定。 禁军如裂帛一般,被她从中劈开。 人潮退却,她就那样俏生生地站在最前方。 她笑了一下。 她说:“阿娘,我回来了。” ----------------------- 作者有话说:终于写到尾声了,还有几章就大结局了。 第131章 母女 阿娘,我回来了。 一句话,让李愿娘眼角泛酸。 她也笑了一下。 隔着人潮,隔着夜色,隔着,难言的平静与安宁,“回来了就好。” 她说:“回来了就好。” 我的阿瑶,回来了。 是阿瑶,不是阿遥。 数年的等待,数年的悉心守候,终于,终于,那个心心念念的,那个一直被她期待的,被她钟爱的阿瑶回来了。 “阿瑶。” 她轻轻的唤。 声音如夜风一般温柔。 那是属于母亲的声音。 于是李星遥带着笑与泪,快走几步,奔向她怀里。她怀里,是温暖的,是和从前很多个时候一样的温暖。 这是属于母亲的怀抱。 是李悬黎给女儿柴瑶的拥抱,也是女儿柴瑶,给母亲李悬黎的拥抱。 “阿娘。” 李星遥眼角落下泪来。 那些眼泪好似开了闸的洪水,在此刻泛滥。泪眼朦胧中,她瞧见李悬黎的笑。那笑中也带着泪,她们母女相视而笑。 许久许久,直到进到屋子里,李星遥鼻尖仍然红红的。 “阿娘。” “阿娘。” “阿娘。” 总觉得,像是唤不够一样,她唤李悬黎,一遍又一遍的唤。 李悬黎摸着她的头,方觉此时,一颗总是起起伏伏不定的心彻彻底底落到了实处。 “谢谢你,阿瑶。” 她说。 心中是庆幸,是欣慰,是开心,是意外。太多的情绪奔涌着砸过来,她有许多话想说,可偏又不知,该说哪一句。 “是我该谢谢阿娘的。” 李星遥声音还带着鼻音。 她又说了一遍:“我该谢谢阿娘,千千万万遍。” “是阿娘,给了我生命,是阿娘,在所有艰难,危险的时刻都没有放弃我。性命垂危之时,是阿娘奔走各处,强行从阎王殿前抢回了我这一条命。遇到挫折,被人欺负时,是阿娘在看不到的地方殷殷回护,帮我暗中铺平前路。深陷突厥,归来无望时,也是阿娘毫不犹豫只身奔来,从中转圜,只为那可能的一丝生机。” “迷茫时,有阿娘在。难过时,有阿娘在。遇到危险时,还有阿娘在。这些年,阿娘总是为我付出。为了我,不止阿娘,还有阿耶,大兄,二兄,他们都付出了许多。” “知道真相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在心里想,要是这世间本来就没有我,要是那一次病重时,就这么去了,会不会,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了?那样的话,阿娘便不用放弃手头的一切,就能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了。” “都是我拖累了阿娘。” “阿瑶。” 李愿娘急急打断,“莫说这些傻话,这些事,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就像我上次和你二兄说的那样,照顾你们,本就是我和你阿耶的责任。所以,何谈拖累?” “不一样。” 李星遥摇头,“没有什么事是阿娘你本该做的。若没有我,没有我这场病,阿娘便可以同那些光耀大唐,闪闪发光的人一样,驰骋于更加浩渺的天地,辗转于更高的山峰。阿娘是展翅高飞的雄鹰,本该随时随地搏击长空,可,因为我,为了我,阿娘放弃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 “这些年,阿娘本该走得更高,更远的。可是……怎么不会有遗憾呢?” “阿娘,倘使齐王那样的人都能留名于史书,那么阿娘凭什么不能?圣人说,女子应该温顺,他是错的。他错看了女子,可他,又着实懂女子。他知道,女子的心总归是软的,尤其,她当了娘。” “阿娘,这些年,辛苦你了。此生恩情,无以为报,唯愿此后余生,衔环结草,报你,报阿耶深恩。” …… 夜半的风声总是更喧嚣的。 可此刻那风声,好像响彻在另一个世界。此时,此地,此夜,从前多少怨,多少泪,也如薄雾一样往远处飘散。 李愿娘看着女儿弯下了身子。 看着她跪在地上。 看着她对着她,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泪意从眼底涌现,她头一次毫不在意地放声大哭起来。 是啊,怎么不会有遗憾呢? 当一个女子成了阿娘,她的心,只会变得更软。所以在李星遥出事的一瞬间,她肝胆俱裂,当得知,只有隐姓埋名,从头开始时,她毫不犹豫做出了选择。 她放弃了常住公主府。 也放弃了领兵,出征。 她就像一个寻常的妇人一样,操持家务,照顾儿女。可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从前事,回想少年时立下的豪言壮语,不是没有遗憾的。 委屈吗? 委屈。 她从未后悔过当初的选择,可不后悔不代表不委屈。 一个家里,总是默认女子多付出的。而女子,面对儿女时,总是不自觉软了心肠。母亲,这于她而言,是一个让她快乐,又让她觉得有些沉重的称呼。 这沉重,与儿女本身无关。 李星遥都懂,她都懂。 “孩子,起来。” 她轻轻召唤李星遥起来。 “你可知,当年我为何给你起名李星遥,而不是随了你阿耶他们,姓赵?” “是因为,在阿娘心里,我本就是你的延续吧。” 李星遥从地上起来,她笑中带着泪,仰头看向李愿娘,眼里却是笃定,是孺慕。 李愿娘便跟着笑了。 当初她给李星遥起名李星遥,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想尽可能减少身份暴露的可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在她心里,阿遥是她的延续。她是她的女儿,她与她同为女子,她们或许会走上同样的道路,也会遭受同样的困境。 天上遥远的星星是她的寄托,那是她的阿娘留给她的精神支柱。如今,她也有女儿了,她希望她的女儿像她一样,好好地活,勇敢地活。 昔日王阿存说,阿遥,她是极刚烈之人。刚烈之人不一定显现刚烈貌。 他是对的。 阿遥的刚烈,在心里。 一下一下,她只是轻抚李星遥的脸,一颗心,也在这一刻变得很软很软。 而屋外。 赵光禄沉默着站在檐下,他没有进去。透过屋里昏暗的光,赵端午能看到他如定住了的一张脸。 “阿耶。” 赵端午小声唤,有些担心。 赵光禄回过头,似才回过神,“哎哎”两声,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又回头朝着屋子里看了一眼,他转过身,拍了拍赵端午的肩膀,“走吧,先不要进去。” 赵端午点头。 父子二人往远处走,赵端午回想刚才听到的话,没忍住出了声:“阿娘她……” “阿耶,我……” 赵端午唇齿间有千言,却不知从哪句开始说起。 最终他叹了口气,“小时候,明明我和大兄常说的话是,长大以后,也想成为像阿娘,阿耶一样的人,可后来,大兄不爱说话了,我挂在嘴边的,倒成了,我也要成为像阿耶一样的人。” 像阿耶一样的人,和像阿娘一样的人,这里头,有区别吗? 有。 赵端午回想过往,只觉那些年的记忆像尘封许久一样,遥远,又陌生的紧。 明明一开始,他是想要成为像阿娘一样的人的,阿娘从战场归来,英姿飒爽。可后来,英姿飒爽的只有阿耶一个,于是,在不知不觉间,他脱口而出的,是在阿耶打了胜仗回来后那句阿耶好厉害,我也要成为像阿耶一样的人。 那时候,阿娘面上带着笑,其实心里头应该很难过吧。 原来在他没注意的时候,他也曾伤害了阿娘。 “我们……我们以后,为阿娘保驾护航吧。” “好。” 赵光禄应声。 往前又走了两步,步子顿住,半回头,道:“你阿娘出征的时候,换我在家里看着你们,到时候,你别想和萧四郎瞎混。” “好。” 赵端午一叠声道:“好好好。” * 西突厥来犯和李渊让李悬黎领兵出征的消息传到李世民耳里,是翌日晚上。长安快马加鞭递消息到洛阳,李世民接信,眉头一松,人也彻底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