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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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一半,太宰治突然停下了。 干部中原的听得入神,见太宰治不说了,还下意识催促,“后来呢,后来他怎么样了?” 太宰治,“放心,中也,他早就被我们的社医治疗好了,现在很健康。” “那就好。” “但是……” “但是什么?” 太宰治看了一眼森鸥外,“他在被我们的社医治疗的时候,因为应激说话了。” 干部中原顺着太宰治的思路询问:“平时不开口的人在那个时候说话了?” 太宰治点头,“对。” 森鸥外总觉得接下来的话题不太妙。 但他从刚才开始就没能阻止太宰治,现在干部中原来到了这里,更是不行。 太宰治回忆他看到的,听到的,恍然间似乎重新回到了那一天。 滴滴答答的鲜血从鲜活的躯体中肆意向外流淌,带着生命力缓缓流逝的残酷美感,躺在病床上的赭发青年眼眶微红。 那双钴蓝色的双眼分明在看着与谢野,却又看的不完全是与谢野。 简直就像是透过了与谢野那张脸,看到了久远的过去。 没有人知道在那一刻,难以理解现状的赭发青年在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死去的时候,心里到底想了什么。 恐惧?愤怒?还是再一次错付信任的悔恨? 赭发青年是追寻着他的声音才选择来到侦探社的。 在那个时候,赭发青年心中是否有哪怕一点对他的怨恨? 不论是那个世界的‘太宰治’还是他,他们的存在有真的帮助到赭发青年吗? ……不能在继续思考了。 太宰治强行压下心中的各色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太宰治压低声音,模仿那时赭发青年所说的话。 “森……” 一声本应该意义不明的发音,但放在这个情境下指向性居然很强。 “天使!” 于是干部中原也看向了森鸥外。 对其他人而言,当年的死亡军团或许是一段隐秘的往事。 但干部中原现在已经当上了港口黑手党的干部,许多只有对干部级别的成员开放的机密档案在干部中原眼中也早已不是秘密。 即使是干部中原,也一下就从中太宰治的叙述中联想到了一些糟糕的可能性。 比如同位体森鸥外驱使年幼的赭发男孩上战场,身为全军营里唯一一位拥有攻击性异能力的士兵,他将被寄托众望,扛着战争的炮火以幼小的身躯站在最前方。 那个时候赭发男孩恐怕才刚刚从镭钵街的爆炸中诞生不久,虽然身体是七岁左右幼童的身体,但实际上还是个一片空白的新生儿。 那样稚嫩幼小的孩童,本应该在健康安全的环境下茁壮成长,却被强行拉到了战场上。 一开始或许士兵们还会因为强大的战友而欣喜,又或者是怜惜年幼的赭发男孩,将对方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 但人性向来经不得考验。 不是谁都像是赭发青年这般,即使遭遇了这些糟糕到足够摧毁一个人的人格的事情之后,仍然对世间万物保有近乎是毗邻神明的善意。 在那之后,宛若哥哥们一样友善亲切战友们会不会将自己此刻不断滋生的怨恨投注到无辜的赭发男孩身上? [都怪你,如果你没有这么强大,维持了战况,是不是我们就可以退兵了?] [是不是只要你死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昔日同伴变成恶鬼背刺。 一次又一次的濒死折磨。 被同样年幼的与谢野用异能力治疗,极端的反复的濒死感和对这个充满恶意的险恶环境的绝望。 它们压迫赭发男孩的神经,最终成为他精神彻底失常的导火索什么的…… 于是在多年以后再一次被与谢野治疗的时候,他才会应激般的喊出了‘天使’这个不为众人知晓的称号。 只要开了一个头,后续的联想思考便更是顺利。 干部中原的思绪如同泉涌。 他想。 在面对无穷无尽的死亡的时候,在面对没由来的恶意的时候,那孩子会想什么? 害怕?茫然?委屈? 那孩子会因为自己没办法真正改变战局而悔恨,会因为原先很友善的士兵们的崩溃而悲伤吗? 这些都不是适合一个孩子感受的极端情绪。 干部中原不由得对赭发青年心生怜惜。 在他心中,赭发青年已经悄然占据了重要的地方。 ——即使他至今为止还从未见过对方。 关键是让未成年参军这档子事森鸥外还真的有前科,干部中原不到半秒便丝滑接受了这个设定。 而当初在招揽干部中原的时候,森鸥外并不吝啬于展露自身的残酷,向干部中原展示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态站在组织首领这个位置的。 有关森鸥外的黑暗过往,对森鸥外自身而言其实并算不上是什么黑历史。 森鸥外并不是那种在乎外人看法的家伙,他在一定程度上其实很自恋,在他看来,他的每一次成功,每一次失败,都宛若浪潮,不断重塑他的人格。 人类是由无数个过去不断堆积出来的生物。 一个人是不会没有过往,也无法摆脱自己的过往。 没有那些过去,也就没有现在的森鸥外。 可一直以这种姿态前行的森鸥外难得被自己的过去刺伤。 而握着刀柄的狡猾家伙,是太宰治。 曾经他一手教出来的心操师。 他当然可以不去理会太宰治的挑唆,用首领的身份,同样能够让事件的发展向他愿意的方向前进。 但就像是前面所说的,他很珍惜干部中原这个好用的下属。 港口黑手党常年缺人,五大干部之位至今未能坐满,甚至上面还因为缺人,有所有人都不满意的水货的存在。 他不愿意和干部中原之间产生任何可能妨碍他们良好的上下级关系的龃龉。 但如果能够辩解的话,他还是愿意为异世界同位体的自己辩驳一句的。 如果是他的话,要是在那个时间点发现中原中也的存在,他绝对不会这样对待对方! 即使是这样幼年时期的中原中也,在他眼中也同样是一颗可塑的原石。 不同于与谢野,中原中也是没有办法通过暴力完全占为己有的,因为中原中也本身就是最强的战力,森鸥外可打不过战力天花板。 只能够通过其他方式套住对方的脖颈,巧妙的诱导对方向自己献上忠诚。 对于森鸥外来说,泯灭中原中也的人性,将中原中也作为容易用坏的战争耗材无节制使用,这也太浪费了些,如果是他一定不会这样做!这可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最优解! 虽然经历不同,其众人都默认身为同位体的本质思维是一样的,他们认为如果这个世界的森鸥外也有这个机会,一定也会这样做。 可是就因为干出这件事的是他的同位体,而不是他,所以森鸥外反而很难基于自己的想法反驳。 毕竟那可是平行世界同位体,同位体这个词汇的意思不必再多说。 而人永远无法去辩解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 这是一种绝对无法逃脱的自证怪圈。 森鸥外至此彻底陷入了太宰治的圈套。 百口莫辩的那种。 如果八云镜也在这里,八云镜恐怕会觉得森鸥外确实挺可怜的。 没有别的原因,也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 主要是因为军犬中也的过往虽然的确悲惨,但有关这一部分其实是他自己瞎编的() 只是一些临场发挥罢了。 如果当时坂口安吾能够再坚持的久一些,就会发现这一段和森鸥外之间的过往是完全插不进军犬中也过往的时间线的。 很可惜没有,于是像是滚雪球一样,这个误会越滚越大,最终发挥了一个破碎的音节,和一个简短的词汇本不应该拥有的能量。 这件事说明了一个道理:冤枉你的人,比你还知道你有多冤枉:) 森鸥外沉默的时间越长,首领办公室内的氛围便越是诡异。 就连干部中原看向森鸥外的眼神都变得不太对。 森鸥外:…… 森鸥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最终森鸥外还是同意了将干部中原这个最强战力暂时借给侦探社。 在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后,太宰治直接转身就要离开。 森鸥外抬高了音调,“太宰君,怎么走的这么着急,不再叙叙旧吗?” 太宰治的步伐没有停下,他一边走一边冷酷道:“我可没有和年纪比我大一轮的男性闲聊的癖好,我有比起这个重要一百倍的事情。” 太宰治走了两步,又往后看了一眼,“中也?你怎么还不过来?” 干部中原应了一声,他抬手摘下头上的黑色礼帽,向森鸥外微微欠身,随后跟随太宰治的脚步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