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与我们的婚约,都是秘密 第107节
江暻年也没想到她被摧残成这样,看了一会儿于心不忍:“你今天还是请假吧,我帮你把假条带过去。” 晚上,江暻年收拾了静海她这边的客房,干脆彻底搬过来照顾她。 有人监督,至少她不会再浑浑噩噩地坐一个通宵。 江暻年知道,岁暖其实不是特别习惯孤独的人,所以那时她的父母带着岁晟一起离开,对她来说打击很大。而他也犯了错和她疏远,她高一时才总是在外面跑来跑去,和那些志同道合的同龄人忙各种各样的活动。她沉迷于恐怖元素,很多时候在这些刺激的感官体验中麻痹自己,掩盖她真正脆弱的那一部分。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她很多的不快乐,都是他造成的。 一次又一次,为他留下。 江暻年总是想,如果她了解真实的他,或许会后悔,会觉得不值得。可他就是觊觎她的好,卑劣地袒露心声、不惜表现得软弱,哪怕多留她在身边一秒。 夜晚,他和岁暖一墙之隔,时常做噩梦。梦到暴怒伤人的江肃山,梦到语重心长的文玫,梦到他未出生的姐姐,梦到表情惊惶的岁暖。 过去的那些日夜,江暻年不是没想过,在极限运动中一时失误,就这样一了百了。可是现在他的掌中有了更重要的东西,心脏喧嚣不静,长久为之跳动的—— 每次惊醒,他就将唇贴上无名指的戒指。 两个环,连接着两个心跳。 没有办法跟她说明的,混乱不堪的心思。他只能陪伴在她身边,贪婪地默默注视着她,只要她需要,就随时奉上自己能给出的一切。 …… 早上,岁暖迷迷糊糊,半闭着眼睛刷牙。江暻年站在她身后,他现在已经是梳理头发的熟手,能让她多睡宝贵的五分钟。 他帮她把打结的部分耐心地梳开,淡声说:“文书写得这么痛苦吗,你头发分叉越来越多了。” 岁暖咬着牙刷,抓回一把自己的头发,睁眼看了看:“妈耶,都分叉成亚马逊河了。” 她有种苦中作乐的冷幽默,又说:“大家应该都差不多吧,我听陈嘉榕说她复习理综复习得都长白头发了。” 江暻年:“……” 岁暖忽然睁开眼,和镜子里的江暻年大眼瞪小眼:“我应该没长吧?” 江暻年侧身按了一泵护发精油,拍了拍她的脑袋:“还好,没长。” 他不知道怎么帮她分担,静了一会儿又问:“为什么写得这么痛苦,不是有咨询老师吗。” “但是要提炼自己的经历啊。”岁暖吐掉嘴里的泡沫,“写着写着就觉得自己经历贫瘠,思想浅薄,毫无重点。” 江暻年把精油抹在她的发梢,微甜的橙花香气弥散:“你的经历还贫瘠,世界上就没有不贫瘠的人了。” 患难见真情,江暻年的嘴都变甜了。 岁暖惊异地看他一眼,然后说:“因为我的初衷是年少成名……反正参加了很多没意义的、乱七八糟的活动,我自己都想不通怎么提炼主题。” 江暻年松开她的发尾,看着她弯腰洗脸,许久才说:“怎么会没意义,走过的每一步路都算数。” “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他回忆过去,她越来越闪亮,也离他越来越远的那些时候,“你想做明星,就要做万众瞩目的大明星。想做环保,也要去最高、最有话语权的舞台。” 岁暖突然直起身,扭头看向他,沾着水的小脸清凌凌:“喔……原来你这么看我。”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扑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么么叽,我知道该怎么写了!” - 文书定稿提交的那天,岁暖站在走廊,心情前所未有的开阔,简直想握着栏杆仰天长啸。 安琪珊前几天就已经完事,正轻快地吃着薯片,走到她旁边跟她分享:“我听说本部今天开百日誓师大会,那是干什么的。” 岁暖“哦”了一声:“原来离高考就剩一百天了啊。” 说完后,她后知后觉,连忙扯安琪珊的袖子:“江暻年要上台演讲啊,我差点忘了。快快快,陪我去本部。” …… 普高的礼堂离国际部步行十五分钟,岁暖赶过去的时候勉强听了个尾巴。 台上的江暻年身穿墨蓝格的呢子西装,内搭的米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脖颈修长,系着黑色的温莎结,早上出门前,岁暖还扯着玩了一会儿。站在齐腹高的演讲台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一份演讲稿,腕间的陀飞轮手表反射冷光,他微垂着浓睫,声音透过麦克风,有种清透的冷淡: “……脚踏实地海让路,持之以恒山可移。在此预祝诸位,志之所向,愈挫愈奋,高考胜利,一战功成。” “谢谢大家。” 岁暖混进礼堂后台,在侧面给江暻年拍了好几张照片。 虽然早晨也见过他穿西装,但终究和现在面对众人时的气质截然不同。一瞬间有些恍惚,似水流年一帧帧定格,好像她是第一个见证了他从男孩、少年再到男人,这一路成长的人。 台前掌声雷鸣不息,江暻年转身从台阶走下,在旁等候的一群寅班同学立马围上去,荀子浩还给他塞了一束花。 岁暖站得不远不近,陈嘉榕眼尖发现了她:“欸欸欸,暖公主!你怎么来本部啦?” 她只好走过去,唇角抿出一个小弧:“我没事干,来凑凑热闹。” 荀子浩问:“听到我们暻哥刚刚演讲了么,是不是很精彩。” “听到一点儿。”不过江暻年写演讲稿都是靠在她旁边写的,里面有什么内容她一清二楚,岁暖很矜傲地回,“还行吧。” 也只有他的怨种青梅会这么不给面子的评价了。 岁暖今天穿的是一件墨蓝色的羊毛马甲,搭配米白圆领衬衫,便有之前的同班同学调侃:“你们俩今天穿得好像情侣装,要不趁这个机会握手言和,一笑泯恩仇吧。” 有没有可能真的是情侣装。 知道百分之一百真相的安琪珊,和猜到百分之六十真相的席露晴、陈嘉榕,大约知道百分之三十真相的荀子浩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戏。 岁暖眨了眨眼,朝江暻年伸出细葱般的手指:“……要握手言和吗?” 江暻年漫不经心地瞭她,片刻后凉声道:“哪敢和大明星握手。” 噫,怎么有人还在记上次元旦汇演的仇。 “早点回去洗洗睡吧。”江暻年撂下一句话,转身随着散场的人群离开。 岁暖跟安琪珊一起回国际部,路上给江暻年发了个疑问的表情包。 【shining】:泥什么意思。 【么么叽-3-】:晚上回家吃黄焖鸡。 【么么叽-3-】:吃完洗漱,亲亲,睡觉。 嘁。 前面可没说要亲亲。 - 三月初,春寒料峭,京市天黑的依旧很早。 江暻年比岁暖多上两节晚自习,回家后客厅一片昏暗,只开了一盏电视柜旁的氛围灯,空调温度又被岁暖调得堪比北极,她裹着毛茸茸的斗篷,像只北极熊一样窝在沙发上。 他走到空调面板前,调回二十一度,到沙发边扫了一眼电视屏幕。 有点忧郁沉暗的滤镜,男女主角神色平静地坐在沙发上聊起往事。 罕见地不是恐怖片。 “怎么突然看这个。”江暻年把茶几上的垃圾丢进垃圾桶,一边问。 “昂,因为这部电影叫《暧暧内含光》,eternalsunshihespotlessmind。”岁暖盯着屏幕,鼻音有点重,“和我名字还挺有缘的。” 江暻年蹙眉:“……你感冒了?” “没有啊。”岁暖抬头,眼眸清亮,“我看别人说这部电影很催泪来着,但我努力了半天,也没哭出来。” 江暻年有点理解不了她的脑回路,在她旁边坐下,微哂:“哭不出来还硬哭,受什么刺激了。” 没想到岁暖点点头:“是受刺激了。” 她前面和庄伽丽打了个电话。 邀请庄伽丽参加下个月嘉中举行的成人礼,别的同学家长大概都会来……当然她是被拒绝了。 庄伽丽还很不满她过年的时候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不给江大伯和江清晏面子。 岁暖其实一直在说服自己,妈咪还是会为她考虑,会在意她,只要她能证明自己选的这条路是对的,她能做到让她骄傲…… 她想让妈咪听一听她内心深处的想法,但妈咪失望地责备她只会耍脾气。 庄伽丽还说,岁暖不想学舞蹈,不想出国留学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对她发脾气。 可是岁暖心里又怎么会不懂,让矩星签下她是为了保证她时刻处于掌控,带着岁晟举家离开是对她不听话的惩罚。 “我有点难过,么么叽。”岁暖呆呆地看着屏幕,“我觉得我现在应该大哭一场……但是我哭不出来。” 她被控制的,被迫压抑的那些类似于软弱、沮丧的情绪,像藏进了一个上锁的盒子里。 “嗯。”江暻年帮她裹了裹斗篷,低声,“那抱一下?” 岁暖囫囵倒向他,江暻年隔着斗篷轻拍她的胳膊,依偎了一会儿,她闷闷地搓了搓脸:“好像不太行。” 心里闷闷的,需要一场歇斯底里的排解。 岁暖扭过头,杏眸闪烁着:“么么叽……你有没有办法弄哭我。” 江暻年垂眸和她对视。 他向后靠了靠,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她,片刻后模糊地低笑了一声:“真的假的,岁泱泱。” 岁暖莫名其妙:“真的啊。” 江暻年看着她的眼神忽然变了。 就那一瞬间,岁暖开始犹疑自己的选择是否太过轻率。 但是身前的人显然不打算再给她反悔的机会,抬起遥控器关掉电视,站起身。 影子被氛围灯拉长,笼罩在她身上。 岁暖裹紧身上的斗篷,下意识往沙发里面缩了缩。 总不至于要打她吧。 难道要趁机把前仇旧恨一起清算……她应该也没有做很多对不起他的事吧qwq 江暻年在她面前半蹲下。 微凉的手指握住她的膝盖,隔着高筒袜轻轻揉捏。江暻年偏过头,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她的膝盖内侧。 岁暖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嗯?” “宝宝。”一连串蜻蜓点水的吻掠过大腿向上,江暻年掀起睫毛,眼尾微挑,轻哑地咬着字说,“让你哭的办法我只知道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