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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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身上的血渍被雨水冲淡了,裂痕处的补丁在晨光里泛着黯淡的铜色。 她抱着香炉,靠着树干,闭上眼睛。 就在意识即将涣散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气若游丝的: “……别……烧……” 沈清辞猛地睁眼,低头看楚昭。 那人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视线涣散,没有焦点,但确实睁开了。 嘴唇翕动,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手札……我……还要……看……” 沈清辞俯下身,额头抵着楚昭的额头,皮肤相贴,能感觉到对方微弱的呼吸。 “不烧。”她声音哽住,“但你得活下来。活下来,才能看。” 楚昭扯了扯嘴角,那是个不像笑的表情:“……疼……” “我知道。”沈清辞握住她的手,“忍着。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环顾四周。 天已大亮,林子里雾气弥漫,能见度很低。 远处狗吠声停了,但王家的人肯定还在搜。 她们需要更隐蔽的藏身处,需要药,需要干净的水和食物。 她想起楚昭父亲给的地图。 那张麻布地图贴身藏着,已经被雨水浸透,墨迹晕开,但还能辨认。 她掏出来,摊在湿漉漉的落叶上,手指顺着那条小路往前摸索。 地图上标了个不起眼的记号,是更往北的一个山洞,旁边用小字注着“泉”。 有泉眼,就有水。 她收起地图,重新背起楚昭。 她没走大路,钻进更密的灌木丛,朝着地图标记的方向挪去。 每一步都像在泥沼里跋涉。 灌木的枝叶刮在脸上、手上,留下道道血痕。 背后的重量越来越沉,楚昭又昏过去了,身体软绵绵地趴在她肩上,呼吸微弱。 她咬着牙,数着步子,一步一步往前挪。 脚踝的肿痛已经麻木了,只剩下机械的移动。 视线开始模糊,脑子嗡嗡作响,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山洞口。 洞口被藤蔓遮着,拨开藤蔓,里面黑黢黢的。 她背着楚昭钻进去。 洞里很窄,有股泥土和青苔的气味。 最深处果然有个小小的泉眼,水滴从石缝渗出,在底下汇成个脸盆大小的水洼。 她把楚昭放在干燥的地面上,自己踉跄着扑到泉眼边,掬起水,大口大口地喝。 冰冷的水滑过喉咙,暂时压住了火烧火燎的干渴。 她撕下自己里衣仅剩的干净布条,浸了水,回到楚昭身边。 她解开楚昭身上被血浸透的布条,露出底下狰狞的伤口。 腹部那一刀最深,皮肉外翻,甚至能看到底下蠕动的内脏。 后背的刀口也不浅,边缘已经开始发炎,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她倒吸一口凉气,手抖得厉害。 用浸了水的布条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污血,每碰一下,昏迷中的楚昭就抽搐一下,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呻吟。 “忍一忍……”她声音发颤,“必须洗干净……” 她咬着牙,一点点清理伤口,把化脓的组织小心刮掉。 血又涌出来,她赶紧用干净的布条按住。 布条很快被血浸透,她又撕下自己的袖子,一层层裹上去。 处理完伤口,她累得几乎虚脱,瘫坐在楚昭身边,喘着粗气。 低头看自己的手,十指全是血。 楚昭还在昏迷。 她把香炉抱在怀里,靠着洞壁,闭上了眼睛。 太累了。 但她不能睡。 王家的人还在外面,楚昭的伤需要药,她们需要食物…… 但意识渐渐模糊,她头一歪,靠在楚昭肩上,昏睡过去。 梦里全是血,和楚昭咧嘴笑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细微的动静惊醒。 睁眼,洞里已经黑了,只有泉眼反射着洞口漏进来的月光。 她低头看楚昭,那人还昏迷着,但呼吸更平稳了,脸色也没那么吓人了。 她松了口气,正要起身去接点水,忽然听见洞口传来脚步声。 很轻,很谨慎,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不是王家的人。 王家的人不会这么小心。 她屏住呼吸,手摸向怀里的小刀。 脚步声在洞口停下。 接着,藤蔓被轻轻拨开,一道黑影钻了进来。 月光照在那人脸上。 是小满。 她手里提着个竹篮,看见洞里的情形,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篮子差点掉在地上。 “沈、沈姑娘?”她声音压得极低,“小姐她……” “还活着。”沈清辞声音嘶哑,“但伤得很重。” 小满快步走进来,蹲在楚昭身边,检查她的伤口。 看见腹部那道狰狞的刀口,她倒吸一口凉气,眼泪立刻涌了出来。 “老爷……老爷让我来的。”她抹了把眼泪,从篮子里拿出个布包,“这是伤药,干净的布,还有吃的。” 她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包药粉,几卷白布,还有几个馒头和一块肉干。 沈清辞盯着那些药,喉咙发紧:“楚伯父他……” “老爷说,王家的人盯得紧,他不能亲自来。”小满快速说道,“他让我告诉您,镇上传开了,说小姐……死了。” 她声音发颤:“王家为了遮丑,对外说是小姐勾引沈姑娘私奔,结果在山里遇到野兽,小姐为护沈姑娘,被野兽咬死了。” 沈清辞手指收紧,指甲陷进掌心。 “老爷说,这样也好。”小满继续道,“王家以为小姐死了,就不会再追查。您和小姐,暂时安全了。” “暂时?” “嗯。”小满点头,“老爷已经在安排。等小姐伤好一些,就送你们出镇,去南边。” 她看了看昏迷的楚昭:“但现在,得先把她救活。” 沈清辞接过药包,仔细看上面的标注。 金疮药、消炎散、退热丸……都是眼下最需要的。 她和小满一起,给楚昭重新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楚昭在昏迷中疼得抽搐,沈清辞握紧她的手,一遍遍低声说:“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处理完伤口,小满把馒头和肉干留下,又留下一个装满水的小皮囊。 “我得走了。”她压低声音,“出来太久,会被怀疑。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 沈清辞点头:“小心。” 小满钻进藤蔓,消失在夜色里。 第40章 好,重新打 楚昭是在第三天的傍晚醒来的。 眼皮像坠了铅块,她用尽力气才撬开一条缝。 她试着动手指,指尖传来针扎似的麻痛。 背部和腹部的剧痛,像两把烧红的钝刀在同时搅动内脏。 她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 “别动。”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 沈清辞的脸进入视线范围,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苍白,眼下有浓重的青影,嘴唇干裂起皮。 楚昭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要冒烟,发不出声音。 沈清辞似乎明白她的意思,转身从泉眼边取来小皮囊,托起她的头,小心翼翼喂她喝水。 水冰凉,滑过喉咙时带来一阵刺痛,但终于缓解了火烧火燎的干渴。 “慢点。”沈清辞声音很低,托着她后颈的手指有些抖。 楚昭喝了几口,停下来喘气。 视线渐渐清晰,她能看清沈清辞的样子了。 素色布衣沾满了血污和泥土,袖口被撕得破烂,露出手腕上深紫色的勒痕。 头发胡乱绾着,几缕碎发散在脸颊边,脸上有几道细小的划痕,已经结痂。 她想起昏迷前最后的画面:沈清辞背着她,在雨夜里踉跄前行。 “……你……”她声音嘶哑,“没……没事?” 沈清辞垂下眼帘,把水囊放到一边,解开她腹部的布条检查伤口。 楚昭低头看去,腹部那道狰狞的刀口已经被清洗干净,敷了层褐色的药膏,边缘用细密的针脚缝合了,线头整齐得像绣花。 “谁……缝的?”她问。 “我。”沈清辞声音平淡,手指轻轻按压伤口周围,检查有没有红肿,“药也是我换的。” 楚昭怔住。 沈清辞重新给她包扎好,动作轻柔利落。 她转身,从角落里端来个小陶碗,里面是糊状、散发着草药苦味的东西。 “药糊。”她说,“得吃下去。” 楚昭盯着那碗黑乎乎的东西,胃里一阵翻腾:“……苦。” “苦也得吃。”沈清辞舀起一勺,递到她嘴边,语气不容置疑,“不吃,伤口会化脓。” 楚昭看着她憔悴的脸,没再说什么,张嘴吞下那勺药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