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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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呆在城里待命。” 怀里和靴筒里各藏了把匕首,刺龙鞭夹在腰间,腕上戴了袖箭,而专门撬开铐链的细铁钩则藏在衣袖的暗袋里。另有一个银镯子则是江止特地寻工匠定制的,按下机关,便可变成薄而锋利的武器。 做好万全的准备,江箐珂翻身上马,带着十几名江家重骑军,出了益州城的城门。 打算跟着敌军派来的信使,一同朝密林中的驻扎营地而去。 可没想到,城门外竟然停着昨日瞧见的那辆马车。 马车上无人,可烧掉的纱幔却换成了浅绿色的薄纱。 信使做了个请的动作,江箐珂会意,翻身下马,上了那辆马车。 头顶有遮荫的棚子,周身有遮阳的薄纱,拿起放在椅垫上的蒲扇,一扇一扇地,人也跟着清凉了些许。 铜铃声响,马车载着江箐珂,带着那十几名江家军,朝着密林深处的敌军营地而去。 虽是临时搭建的营地,周边却也弄得干净平整。 杂草被处理过,碍事的灌木丛也被砍平,大大小小的营帐有序地错落其间。 而不远处还有溪水流过,更是便于军队饮用取水。 诸多细节,可见带兵之人的细腻和严格。 江箐珂被引进一个营帐之内,而跟来的那十几人则被扣留在了营帐之外。 帐内无人,送信引路的人呈了一盏茶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江箐珂环顾四周,细细打量着。 草编席子铺就的地面,干净利落,隔绝了尘土。 周圈撒放的粉末,似是为驱赶虫蚁所置。 正在江箐珂瞧得认真之际,脚步声很快从营帐外传来。 她警惕地转过身去,便见昨日看到的那个白衣男子独自进来。 垂在身侧的双手背到身后,江箐珂握着腕上的那个银镯子,时刻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的危险。 斗篷的帽子掀开,白衣男子露出了那张脸。 睫羽缓缓眨了一下,江箐珂看着那被罩住的左眼,知晓了眼前之人便是益州节度使口中的“独眼王”。 可是…… 奇怪得很。 在与对方三目相对的刹那间,江箐珂竟有一瞬想落泪的冲动。 明明是张陌生的脸庞,为何会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难道是因为他与李玄尧近似的身形,还是那身矜贵孤傲的气质,还是那一只眼看她时的眼神? 只见独眼王冲她微微颔首一笑,开口慢声问:“怎么,在下脸上可是有字?” 低沉醇厚的一声,像陈年的琼浆倒入白玉杯中。 谈不上温润清越四个字,甚至有点暗哑微磁的调调,带着点颗粒感。 江箐珂收敛恍惚的心绪,礼貌莞尔,却说着并不礼貌的话。 “没字,但有一只眼。” 话落,她神色倨傲地移开视线,可惜没能捕捉到对方唇角一闪即过的笑,还有眼底溢出的欣喜和宠溺。 江箐珂转身朝矮榻走去,然后不请自坐。 “听口音,你是大周人?”她问。 独眼王颔首,缓步走到榻前,在江箐珂对面落座。 “不知该如何称呼?” 江箐珂面色平平,语气也是冷冰冰的 对于敌军,她向来是这副德性,态度好不了一点儿。 独眼王想了想,着重咬字道:“姓夜。” 江箐珂“哦”了一声:“原来是……叶独眼。” “……” 第214章 毫无悬念 省去那些弯弯绕绕,江箐珂开门见山。 “说吧,怎么个谈和法儿?” 独眼王浅笑不言。 目光扫过江箐珂那盏未碰的茶水,他拿起火折子,点燃茶炉里的炭火。 茶壶里添水,放在茶炉上。 火舌舔舐着紫砂炉底,他语气温和。 “山上打的清泉水,清洌甘甜,煮茶味道极佳。” 江箐珂忍着耐性,神色漠然地直视着那一只眼。 “我不是来喝茶的。” 眼里盈着笑,独眼王说起话来慢条斯理。 “可以喝茶慢慢谈,且在下还备了酒宴,何必如此着急?” 竟然还要吃酒? 真是麻烦。 江箐珂没再言语,算是应了。 西延战事吃紧,若是南疆这边的事能尽快平息,她也好早日赶回去帮阿兄。 看着眼前人这游刃有余的慢性子,江箐珂也只能耐下性子来,争取不伤一兵一卒便谈和返程。 且人家不想快谈,江箐珂也没法强行撬开他的嘴。 独眼王继续捣弄手中的茶饼,准备水沸后泡茶。 空气静默了一瞬,他再次沉声开口。 “久闻江家军盛名,不知何时来的南疆?” “前日到的南疆江陵,昨日因为阁下来的益州。” 言语间,江箐珂留意到独眼王的手。 修长白皙,骨相极佳,跟夜颜的手一样好看。 目光稍作停留后,重新移落到那张陌生的脸上。 只听独眼王又问:“不同于西延,南疆天气潮湿闷热,想必多有不适?” 一说到热,江箐珂这才想起来自己热得在出汗,偏偏旁边还烧着个小炭炉。 她用力摇起蒲扇,直言直语道:“不适有何法子,还不是拜叶公子所赐。” 独眼王轻笑出声。 “这么说来,还真是在下的不是,今日,定好生款待赔罪。” 江箐珂扯了扯唇间,礼貌性地假笑了一下,随后便细细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她总觉得此人打扮怪怪的,行事风格怪怪的,连说话也怪怪的。 且看着他认真煮茶时的样子,夜颜在她凤鸾轩里煮茶的模样,便会自然而然地浮出脑海,奇妙地与眼前的画面重叠。 文雅的动作,煮茶时的专注,还有那矜贵清冷的气场,与夜颜简直如出一辙。 明明是初次相见的陌生人,却有种相识许久的熟悉感。 尤其是这种无声相处的氛围,自然而轻松。 初入营地时的那份紧张,早不知在何时便散得一干二净。 江箐珂不由半眯着眸眼,开始审视起眼前的人来。 肆无忌惮的打量,引来了独眼王的目光。 右侧眉头轻挑,他似在用眼神询问她在瞧什么? 三目对视了一瞬,江箐珂的视线便移跳到被罩住的那只左眼上。 她想起李玄尧的左眼便是水蓝色的,还想起谷丰在信中提到的婢女花容。 花容本是穆汐身边的女婢,因易容术精湛,才有了“花容”这个名字。 李玄尧将其带在身边,能逃过朝廷的通缉,花容的易容术定是功不可没。 结合诸多细节,江箐珂愈发肯定心中的那个猜测。 若眼前的独眼王是夜颜…… 手指一下下地敲打桌面,江箐珂的那只欠手又开始蠢蠢欲动。 容貌可变,可眼瞳却变不了。 只要摘了那眼罩,便能知晓眼前的人是不是她的夜颜。 可若猜错了,对方不是她的夜颜,贸然摘人瞎眼的眼罩,也太过无礼。 且话又说回来,夜颜是个哑巴,虽然分别时能发出微弱的声响来,又岂会在一年半的时间里便能正常说话。 思忖间,她手指敲打桌面的节奏又快了少许。 独眼王侧眸瞥了眼,唇角是压不下去的笑。 而笑意恰好被江箐珂瞥见,她便趁机又挑起了话茬。 “叶公子在笑什么?” 对方只笑不语。 手指蜷缩收回,江箐珂耐着性子看着他煮茶。 她面色如常,让人看不出情绪,也看不出她在打着什么小算盘。 待对方将一盏现泡好的清茶推到她面前时,江箐珂开口一句句试探。 “叶公子一个大周人,怎会去到蛮苗那一带当了山寨王?” 一声“山寨王”听得独眼王喝茶的动作顿了顿。 他忍俊不禁道:“这个山寨王当得说来话长,若是想听,在下愿同江姑娘秉烛夜谈,慢慢道来。” 嘶…… 还秉烛夜谈? 还慢慢道来? 有点儿那味儿。 江箐珂装傻又问:“叶公子的眼睛可是打仗时伤到的?” “不是。” 江箐珂直言:“那可是异瞳?” 独眼王微微歪头看她,独眼噙笑不语。 微妙的氛围使然,江箐珂的胆子不由又大了许多。 她直接出手,径直朝对方左眼的眼罩使劲儿,却被对方的大手在中途抓住制止。 还不让看? 右手不行,上左手。 结果还是被大手死死钳制住。 而手腕传来的那股蛮力,跟牛一样,让人无反抗之力。 答案毫无悬念。 对视间,眼前的人脸上笑意渐盛,看得江箐珂的唇角也不受控地跟着弯起。 来之不易的久别重逢,他竟然敢戏耍她,还从刚才就一直在这儿跟她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