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多少事 第7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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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还不等他下楼追上刘牢之,两名士卒已经一左一右出现在他的面前。 蔡系:??? “江上风大,我家少将军请长史入船舱休息。”其中一人正色说道。 —————————— “我就知道,我就该知道的!” 右手狠狠地敲着左手,站在瓜洲渡码头上的刘牢之,满脸都是悔恨的神色。 杜英淡淡说道: “事不求贵,盖求好也。 所以我们都会认为司马昱至少会索要鲜卑骑兵,赖以纵横江左,却没有想到司马昱还会退而求其次。 不过想想也是,这堂邑之军,多半都是鲜卑人沿途南下强拉的丁壮,对于鲜卑人多半也没有多少归属之心,而这么一支军队南下江左,又在朝廷的地盘上征战,那么久而久之,这支军队说不定就转变成了司马家所属了。 两相对比,显然还是这个买卖更划算一些。 而于慕容儁而言,五千骑兵直接丢出去,也难免心疼,让慕容虔带着这些步卒去试一试,也算是给慕容虔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说不定真的会有奇效。” 顿了一下,杜英略有些无奈: “之前,无论是余还是谢安石,还是把慕容儁和司马昱想得太简单了······” 准确说,应该是把他们两个的联手想得太简单了,认为两边在这种群敌环伺的情况下合作,按理说也应该是不计代价的全力以赴,没有想到,这两个家伙,一个想着藏私并且尽快脱身北上,另一个则是想着能不能把鲜卑人的军队真的化为己用。 不然也不会出现现在这个结果。 马蹄声急促响起,十余名骑兵掠过江岸,出现在杜英面前,为首的正是陆唐,他手里提着一个已经被五花大绑的瘦弱男子,直接丢在码头前的泥巴地中,还算是好心没有让他直接摔在码头的青石板上,否则难免鼻破血流。 陆唐则翻身下马,拱手说道: “启禀都督,斥候于广陵城南一处废弃坞堡中发现几个人踪迹可疑,属下亲自率队抓捕,幸不辱命,这正是谯王司马恬!” 杜英和刘牢之都是一惊。 还抓了个先行? 接着,两人定睛看去,泥巴地中的那个男子正在艰难奋力的蠕动。 “快,快松绑,你这莽夫!”杜英无奈的上前几步,刘牢之的动作更快,手起刀落,帮那男子解开绳索。 陆唐:······ 如果记得不错的话,少主昨天晚上还说,若是生擒了司马恬,一定要把他挂在树上抽。 刘牢之已经扶着那男子踉踉跄跄站起来,用袖子抹了抹他脸上的泥巴,赶忙后退两步,拱手行礼: “末将楼船校尉刘牢之,参见谯王!” 只不过没了刘牢之的搀扶,那被陆唐丢在马鞍上吹了半天的冷风,接着又提着直接摔在地上的谯王,早就已经四肢发麻、混混僵僵,此时脚步一软,差点儿直接跪在地上。 “大王,使不得,使不得啊!”刘牢之赶忙伸手虚扶。 司马恬也大概清醒过来,用怨恨的眼神看了一眼刘牢之。 你这家伙摆明就是故意的。 接着,他的目光一瞥,就看到了不远处那个笑吟吟盯着他的年轻人。 杜英也是随之一拱手: “在下关中杜英。” 这是连职务都没打算报给司马恬听了。 第一二三六章 楼船夜雪瓜洲渡 杜英这么做,司马恬就算是心里有气,也说不出来什么。 真的从官衔统属关系上来说,杜英这个掌三州军政事务的实权封疆大吏,可不比一个虚衔王爷来的差,人家有权有势,就算是端着架子不见礼,又能怎么办? 谁让你们司马氏手里连可战之兵都没有多少,除了一个大义名分之外什么都拿不上台面呢? 甚至就连这大义名分,大家只要把当年高平陵兵变、司马氏杀前朝皇室以及永嘉之乱的这一系列老底扒拉出来,一个“得位不正”、又一个“祸国殃民”的帽子,直接扣上来,司马氏可就真的是有口难辩了。 现在的大义名分,也不过只是世家们需要一个傀儡,而中朝历代先帝,德行都不怎么样、对于世家们的认可和拥戴有着极高需求的司马氏,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罢了。 司马恬对杜英的态度,自然不敢多加点评。 相反,他的脸上正露出恍然的神情。 杜英问道: “很好奇?” 司马恬喟然一叹: “关中兵马南下,行踪诡谲,在广陵城外之动向,也是让慕容儁捉摸不定······” 说到这里,他止住了话头。 显然再说下去就涉及到他们和慕容儁之间的条款了。 想到这点,司马恬又有些懊悔,早知道自己就应该随着慕容儁向北走,等杜英南下了,再择机向南慢慢摸,这么着急的返回江左,还是被抓了个现行。 这一下,司马氏和慕容氏之间暗中接触这件事,算是有口难辩了。 果不其然,杜英收起来笑容,淡淡说道: “合约,具体条款。” 司马恬怔了怔,问道: “杜都督所言何事?” “行啦,别装了,也不用硬撑着。”杜英摆了摆手,径直向船上走去,“把他带上船,咱们赶时间,没空儿在码头上审问。” 听到“审问”两个字,司马恬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好像这个时候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毕竟身为王爷,哪怕没有实权,有一些牢狱之灾也是他从来没有想象过的,有一些审讯刑法也是他顶多听听而已的。 从来没有考虑过,有朝一日这些落在自己的头上会是如何。 不过······这些家伙,应该不会很过分吧? “谢玄呢?”杜英想到了什么。 “应当不到一炷香就会赶到,刚刚说还有半里路。” 昨夜关中骑兵都缩入广陵城之后,杜英和谢玄、陆唐即刻敲定了南下的方案,杜英带领一千骑兵先行,直接去大江上和刘牢之率领的水师汇合,而陆唐则带领两百骑兵分散搜查沿途各处坞堡村寨,看看还有没有鲜卑兵马的踪迹。 被慕容儁摆了一道之后,杜英也不得不谨慎起来,不敢和之前那般,我认为慕容儁会这么做,就一定如此,万一慕容儁还给他留了惊喜呢? 至于谢玄,则带领八百骑兵,缀在慕容儁后面,“礼送出境”。 等慕容儁退入东楚州,剩下的就是淮北的桓温,以及之前被慕容儁的十万大军直接击溃,正在邳州打游击的青徐都督荀羡的任务了,说不定新任镇西将军谢奕,也能够从中分一杯羹。 总之,杜英不想管了。 而谢玄的出现,也可以让慕容儁觉得,关中王师的注意力仍然还在自己这里,而忽略了堂邑那边的动作。 待慕容儁离开广陵三四十里,确定他是真的要跑,而不是再杀个回马枪返回广陵,谢玄再带着骑兵狂奔南下,为此,杜英把本部的骑兵备用马匹都交给了谢玄,让他麾下八百人实现了一人三马。 万一慕容儁还想再杀回来,谢玄凭借这个配置,也能跑的掉。 正是因为备用马匹没了,所以杜英他们这一支队伍来的才会这么慢,让刘牢之焦急等待了一天。 但现在杜英也不敢打不谨慎、赌一把的仗了。 “又耽误了一天······”杜英无奈的拍了拍额。 在他的身侧,船只放下木板,一名名士卒在木板上蹭了蹭泥巴,牵着战马艰难的登上战船,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船上的水师士卒高声呼喊着,安排人马的位置。 众多人的呼吸,喷涌出的白雾,汇聚在细细小雪中、漫天冰雾里。 天色,彻底昏暗下来。 雪也逐渐大了,雪粒子直接敲打着战船。 漆黑色的江水,随着愈发呼啸的风,开始荡漾起冰冷的波澜,可想而知,再过一两日,这大江又要覆上薄冰了。 “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杜英走上船,伸手扶栏。 跟在他身边的刘牢之,正想要和他商议局势,听闻他的声音,收住声音。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杜英拍了拍栏杆,笑道,“若能把这横刀看尽、栏杆拍遍,就可驱除胡虏、北复中原,则余此生足矣! 而今迎着风雪,回想这千里转战,难!难!难!” 刘牢之一时默然。 那个北望中原、豪情壮志的人,是杜英,又何尝不是他呢? 年轻人,谁不是七尺男儿,有几分好奇,欲仗三尺青锋,横扫胡尘? 可现在,兜兜转转,竟然都已经回转到大江岸边、建康城外了。 又如何没有一种难上加难的感觉? 真正的敌人,原来从不只是在前方。 风,更大了。 雪,更密了。 遥遥黑夜,有灯火闪闪烁烁,似在顺着风向这边飘近。 阵阵马蹄,嘶风踏雪。 谢玄带着八百骑兵赶到了。 刘牢之突然说道: “愿一劳永逸,从此之后秋风大散关,没有夜雪瓜洲渡。” 杜英听懂了他的意思,想了想,回答: “大散关现在也没有秋风了,幽燕,榆关吧。